第二百一十一章 枷锁_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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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枷锁

  秦景天去握手时余光始终定格在楚文天手中的引爆器上,试图能找机会从他手中夺过可楚文天的拇指一直停在按键上这让秦景天不敢轻举妄动。

  刺耳的警笛由远至近,十来俩车疾驰驶进码头,从车上下来的是秋佳宁和保密局的人,被调派到南码头的部队也及时回防,从嘉兴赶回的顾鹤笙也抵达码头和秋佳宁汇合,来的路上已经得知黄金被安全转移还未在心里暗暗高兴就获悉了楚文天是共产党的消息,这让顾鹤笙惊讶不已。

  秦景天刚伸出手随着两声枪响楚文天中弹踉跄向后退了一步,子弹穿透他的肩膀和腹部,楚文天中弹后第一反应是挟持秦景天,强忍枪伤掏出枪抵在秦景天后脑躲藏在他身后。

  顾鹤笙从望远镜里目睹突如其来的变故:“谁开的枪?船上有我们自己的人没有命令不准强攻。”

  顾鹤笙试图为楚文天争取撤离的时间和机会,不知何故居然也担心秦景天的安危。

  “枪声是从157、210方位传来,听声音是两把葛兰德步枪射击距离大约100米左右。”佳宁环视一圈警觉说道,“有身份不明的狙击手!”

  “搜索157、210方向100之内的……”

  “狙击手是我安排的。”

  众人循声望去走上前的是越云策他似乎显得很镇定,在将秦景天的应对计划向总局汇报后,得到的回复是同意执行计划但不中止对楚文天的监视,这个命令是由守望者直接下达并指示必要时可以击毙楚文天,因此越云策专门安排了狙击手以策万全。

  “安排人向楚文天喊话给他十分钟时间缴械投降。”越云策从容镇定说道,“同时准备好突击队时限一过上船抓人,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顾鹤笙:“船上还有保密局的人,强攻恐会伤到自己人。”

  “那就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往好的方面想也算是以身殉国。”越云策不以为意。

  秋佳宁:“站长指示必须活捉楚文天。”

  “从现在开始楚文天的事由总局接管。”越云策沉声道,“执行命令!”

  秋佳宁和顾鹤笙面面相觑,迟疑了片刻顾鹤笙:“我亲自带人强攻上船。”

  楚文天把秦景天带到船舷后面,让他站立在船边整个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码头下无数枪口之中,捂住腹部的指缝间血流如注可握着引爆器的手却未有丝毫松弛。

  码头上传来限时投降的最后通牒,楚文天镇定无畏:“你这样离开敌人会因此而质疑你的身份,事后敌人会分析我既然选择了鱼死网破为何会又要放走一名敌人,在你离开之前还需要做一件事。”

  秦景天偏头看了他一眼,起初是看引爆器最后目光移到他伤口上,终是血浓于水的父亲即便立场敌对到此刻也难免隐隐作痛。

  按在船舷的手在楚文天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敲击指头。

  “要我做什么?”

  “这艘船上你我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下去。”楚文天大口喘息。

  “你本来就打算和燃油库同归于尽。”

  “既然早晚都是一死希望我的牺牲能换来更大的价值。”楚文天颤巍巍抬起受伤的手,把枪递到楚文天触手可及的地方,“委屈你了,我知道这是很艰难的事但你必须去做。”

  秦景天蠕动喉结,心里很清楚他要自己做什么。

  秦景天:“您知道我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能尽最后的能力保护你的安全。”

  “不,意味着我在余生都会背负一个沉重的枷锁。”

  “我们选择的道路从来都不是平坦的,使命和信仰高于一切这是你我曾经宣誓的誓言,现在就是你兑现誓言的时候。”楚文天手又抬高一寸。

  秋佳宁一直通过望远镜关注船上的动静,顾鹤笙不时心急如焚看着手表,距离越云策限定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

  “景天的手指……”秋佳宁注意到秦景天不停敲击船舷的指头,像是想到什么,连忙让人拿来纸笔根据敲击长断记录下来,在写完一组后大吃一惊,“是摩斯电码,景天在发送消息。”

  “什么内容?”越云策追问。

  秋佳宁快速译出电码,得到完整信息的瞬间大惊失色:“楚文天准备炸毁燃油库!”

  越云策听后看向货轮与燃油库相连的输送管道,瞬间明白楚文天为何要调动军舰追击。

  “他是想激活一级战备好让燃油库处于战备状态!”

  秋佳宁译完最后一句摩斯电码:“景天让立即中止燃油输送,他想办法拖延楚文天引爆时间。”

  越云策生怕楚文天得逞,当机立断下达命令:“终止输送并关闭各个燃油库之间的安全阀门,动静要小千万不能让楚文天有所觉察。”

  秦景天在船舷看见有士兵在拧动输油管道阀门,猜到自己传递的信息已经被接收,但要排空管道内的燃油还需要时间自己得想办法拖延住楚文天。

  “我找到您家人了。”

  楚文天一怔,坚毅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柔软:“她们还好吗?”

  “您离开关中时您夫人风南枝已怀有身孕,您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儿子。”秦景天深吸一口气说道,“您走后不久关中水患您夫人带着女儿搬去其他地方,本给您写过书信可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那些书信被许意阳扣押并未转交给我。”

  “您夫人联系不上您以为出了事,担心会连累孩子就让您儿子随母姓,他的名字叫风宸。”

  “风宸……”楚文天在嘴里轻声念道。

  “您儿子的名字取至抗倭名将戚继光的《望阙台》。”秦景天声音平缓哀伤,“十年驱驰海色寒,孤臣于此望宸銮。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您夫人为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长大能成为和您一样丹心热血,顶天立地。”

  楚文天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可转瞬即逝。

  “报考上海民立中学是您夫人的意思,他起初并不知道原因后来才明白您夫人是希望他能在上海与您父子团聚,他没有辜负您夫人的期望,赤子之心可鉴日月只可惜他选择了一条与您截然相反的路。”

  “他加入了国民党。”楚文天痛心疾首。

  “您知道了?”秦景天眉头一皱。

  “许意阳被处决前试图用他从我这里换回一条命,结果被我拒绝了,许意阳透露他不但加入了国民党而且还成为了一名红鸠,我已经将此事让另一位同志向组织汇报。”楚文天气若游丝问道,“我妻女现在在何处?”

  秦景天沉默少许,低声回答的道。

  “您儿子被复兴社招募在通过考核后准备派往德国军事谍报局受训,他挂念母亲和姐姐不想远行准备放弃这次机会,结果等到家中失火母亲和姐姐死于火灾的噩耗。”

  “她们……”楚文天惊闻噩耗情不自禁一抖,手中引爆器掉落在地,动作太剧烈导致从伤口渗出鲜血更多,本来就面如纸色现在更是奄奄一息。

  “是的,您的妻女都是亡故了。”秦景天一边说一边解开衣扣,“您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风宸。”

  “我违反组织纪律选择留下来就是为了他,我怀疑敌人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招募风宸成为红鸠很有可能是敌人的阴谋,如果我猜测没有错敌人会安排我们父子相见。”

  “如果您见到他会做什么?”

  “作为父亲我会弥补自己对他的亏欠。”楚文天气若游丝道,“我会尽一切可能想办法让他迷途知返。”

  “如果是作为敌人呢?”秦景天鼓起勇气问道。

  “许意阳在临死前问过我,如果有一天父子相见我是否能心无旁骛向他开枪,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但事实上我做不到,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可能把他当成敌人,最坏的结果我或许会倒在他的枪口下。”

  秦景天听到这话心中莫名痛楚:“您让我杀了您来确保身份不会暴露,但这对于我来说将会是一辈子无法释怀的罪孽,就亦如刚才我告诉过您,我的余生将戴着沉重的枷锁渡过,您最大的错不是违反组织纪律而是将我陷入不忠不孝的境地。”

  “信仰高,高于一切……”

  楚文天断断续续说道,用最后的气力伸手去拿掉落在旁边的引爆器,距离他指尖只有几寸的距离可对于身负重伤的楚文天来说却是咫尺天涯。

  他指头越是移动丝毫从伤口涌出的鲜血就越多,秦景天能看见他起伏的腮帮,知道此刻他是紧要牙关在坚持,当他指尖已经触碰到引爆器时手被秦景天握住。

  “您儿子从未辜负您夫人的期望,他和您一样忠贞无畏愿意用生命去捍卫信仰。”

  秦景天松开手时楚文天感觉掌心多了什么东西,摊开手赫然是一条玉石佛像项链,楚文天瞬间认出这是自己留给妻子的信物,突如其来的震惊让楚文天呆滞住。

  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在不断蠕动的嘴角中问道:“你,你是……”

  “我就是风宸!”

  错愕和惊喜交织的眼神片刻便在楚文天眼底凝固成恐慌,在见到那条玉佛项链之前他坚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战友和同志,而如今却变成了不曾见面的亲人但同时这意味着自己儿子便是组织千方百计想要甄别的红鸠。

  不知是枪伤还是楚文天根本无法做到将枪口对准风宸,握枪的手抬到一半又无力垂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引爆器已经不在自己手里,楚文天无数次想过父子相见的场面,有质问也有忏悔或许还会发生激烈的争辩,无论是哪一种自己都有太多的话想对儿子说,可真等到这一刻时楚文天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风宸,用尽最后尚存的气力艰难的伸向引爆器。

  按下去!一定要按下去!

  楚文天在心里一次又一次这样告诉自己,只是他眼中最后的那丝希望在幻灭,指尖快要触碰到时风宸伸手将引爆器又向后拨动了几寸,那是楚文天再也无力能够到的距离。

  “您说的对,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下这艘船,很遗憾这个人不是您,对于信仰我和您一样忠贞不悔。”

  “你,你的信,信仰是,是错的。”

  风宸目光坚毅:“您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错应该交由时间和历史去评判。”

  这时码头上明灭起手电,风宸读出那是秋佳宁用摩斯电码传递的消息,驻守燃油库的士兵已经关闭了所有的安全阀门并且清空输油管道,风宸看见顾鹤笙正带着人向船上突击。

  “作为敌人我不能让您的行动成功,作为儿子我不愿您落在他们手里,我会照顾好惜瑶并告诉她您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人,如果您能见到母亲和姐姐,请转告她们风宸从不曾辜负她们的期望。”风宸神色哀伤凝视楚文天,“您还有什么需要对我说的吗?”

  楚文天没有回应低垂的手又开始上抬,这个动作落在秦景天眼中格外刺眼,因为最后的时刻楚文天唯一想做的就是杀掉自己。

  风宸俯下身在楚文天耳边低语几句,楚文天那双正在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里瞳孔突然收缩。

  呯!

  刚要冲上船的顾鹤笙听到枪声,跟着他身后的人畏惧不前,只有顾鹤笙独自一人奋不顾身冲上船舷,正好看见秦景天站起身他手里握着的枪还飘散着烟,而靠在船舷的楚文天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鲜血从他胸口潺潺流出。

  秦景天丢下手中的枪面无表情走下船,和顾鹤笙擦肩而过时把引爆器递给了他。

  “他想引爆炸弹,我不确定燃油库是否已经关闭阀门,如果没有爆炸会炸死码头上所有人,我不想你有事因此只能选择击毙他。”

  顾鹤笙愣在原地,明明是杀害自己同志的凶手可他给出的解释竟然是为了保护自己,有那么一刻顾鹤笙想为战友报仇按下手中的引爆器,可现在能炸毁的也仅仅是一艘货船自己无法为战友完成未尽的任务。

  第二个冲上船的是越云策,并且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当看到已经死去的楚文天和引爆器时长松了一口气,目光移到秦景天胸前沾染的血渍,这是近距离开枪才会造成的血液迸溅,越云策不用问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

  “你做的很好。”越云策拍着秦景天肩膀上。

  秦景天防止顾鹤笙会觉察越云策与自己早就认识,故作不知问道:“这位是?”

  “南京保密局特别督导专员,越云策。”顾鹤笙在一旁介绍,“保密局行动处处长,秦景天。”

  “越长官好。”

  “你这次立了大功,我会向总局为你请功嘉奖。”

  秦景天面无表情:“是越长官指挥得当。”

  “楚文天呢?”

  沈杰韬的声音传来走上船才看见越云策,多少有些吃惊:“云策兄是什么时候到的上海?”

  “总局一直在密切关注楚文天转运黄金的事,委派我秘密抵沪调查,因为是总局的机密行动所以事先没告之沈站长还望见谅。”

  “云策兄客气,都是为党国效力还谈什么见谅。”沈杰韬望向一身是血的秦景天,“出了什么事?”

  “楚文天是共产党,利用了我传递假情报转移保密局视线。”

  “此事我已知晓,楚文天瞒天过海用飞机偷运黄金,我是想知道他来码头做什么?”

  “楚文天以为稳操胜券便向我说出了整个计划的详情,江南其实同时策划了两起行动并且是同时交叉进行,他用船只引出驻守的军舰是为了激活一级战备借机一举摧毁燃油库。”秦景天滴水不漏回答。

  沈杰韬一听心有余悸这地要是真炸了周围的人估计连渣都不剩,以安全为由将越云策请到保密局设在码头的监控站。

  “是我渎职怠政才让共产党有机可乘,整整三吨黄金从我管辖区域被运走杰韬责无旁贷,还望云策兄此次回南京能为愚弟在毛局长面前多美言几句。”

  “共党诡计多端加之这次又是有备而来实属防不胜防,沈站长不必为此担忧,不光是上海站连南京总局此次也中了圈套,对上海站的处罚肯定是免不了不过也不会太重,希望沈站长引以为戒。”

  沈杰韬连声称是:“好在共党重要人物楚文天被击毙,秦处长居功至伟应被嘉奖……”

  “楚文天不是共产党!”越云策严声纠正。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沈杰韬老练精明:“云策兄可是有其他打算?”

  “不是我是毛局长的意思,楚文天在上海极具影响力加之掌控的青帮遍布上海,如若公开楚文天的身份百害无一利,上海大亨都为共产党卖命此事宣扬出去岂不是打咱们自己的脸。”

  沈杰韬点头:“毛局长所虑有理。”

  “楚文天死的时候除了秦处长就你一人在场。”越云策看向顾鹤笙,“你当时看到什么?”

  顾鹤笙如实相告:“我听到枪声担心秦处长有危险就冲了上去,看见秦处长持枪而立楚文天已倒地身亡。”

  “忘掉你看见的。”越云策声音低沉,“今晚就让上海时报刊登楚文天死亡的真相。”

  “我看见的就是真相。”

  “不,当一个谎言被绝大多数人相信时就变成了真相。”越云策老奸巨猾道,“楚文天不是共产党更不是被秦处长击毙,相反杀楚文天的才是共产党而秦处长出现是为了救他,可惜晚了一步让共产党得逞。”

  顾鹤笙:“共产党为什么要杀楚文天?”

  越云策轻描淡写:“这就是需要你去编造的真相。”

  “还是云策兄考虑周全,楚文天绝对不能死在保密局手上,否则上海青帮都会视保密局为仇人,推到共产党身上一举两得,一来楚文天是抗日功臣,杀有功之人会激起民愤,二来整个青帮日后都会与共产党为敌倒是帮我们省了不少事。”

  “燃油库是军事重地竟然让楚文天携带炸药蒙混过关险些酿成灾变,今晚驻守燃油库的军官和相关负责人立即缉拿追责,军队散漫到这等地步还怎么保家卫国。”越云策对沈杰韬面授机宜,“由保密局出面抓人,事后还能把监查不当的事推到军队身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毛局长总要给委员长一个交代,这个节骨眼上你只要能为毛局长找好推诿的借口相信总局也不会太为难你。”

  沈杰韬连声感谢越云策提点,立即派人抓捕失职军官。

  越云策视线落在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景天身上,脸上还未擦拭的鲜血已经干涸,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抽烟。

  “三吨黄金是追不回来了,不过上海站阻止了燃油库被共产党炸毁也算是将功补过,秦处长临危不惧力挽狂澜当记首功。”

  秦景天吸完最后一口烟,对越云策赞许无动于衷:“如果没有其他事景天想先行告退。”

  “今晚辛苦你了。”沈杰韬也对秦景天赞许有加,“我放你三天假好好休息,鹤笙,今晚景天历经生死劫多少会有些心有余悸,这里也没其他事你先送景天回家。”

  秦景天和顾鹤笙刚走到门口就遇到急匆匆赶来的秋佳宁。

  “报告,有情况。”

  所有人视线都聚集在秋佳宁身上,沈杰韬皱眉问道:“什么情况?”

  秋佳宁将炸药和引爆器放在桌上。

  “这是楚文天准备用来引爆输送管道的炸弹,被拆除后我亲自检查过,是美军专用爆破炸弹采用电极引爆方式,安全系数极高而且威力巨大。”

  “有什么问题?”

  “我在拆除炸弹后发现里面并没有填充炸药。”

  “什么?!”沈杰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楚文天拿着没装填炸药的炸弹去炸燃油库?”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以楚文天所在的位置即便引爆燃油库他自己也会被炸死,可见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活出离开,我不认为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会如此大意。”秋佳宁表情严肃指着桌上炸弹说道,“我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如果这不是楚文天的大意那就说明还有我们没有觉察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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