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_野红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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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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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小满去厕所洗了把脸,往额头上拍了把冰凉凉的自来水,做了三次深呼吸;李鸢倚着门抽烟,烟灰往手心里掸,还挺有瘾,见缝插针地就得来一根。

  里电大的AI展馆卫生间里有硕大明净的仪容镜,照得人面部瑕疵清清楚楚,很可怕。彭小满对着镜子拨了拨濡湿的刘海,抿了抿嘴,继而练习似的笑了一下。李鸢突然觉得这场面挺戏剧,猜他得紧跟着一句“鹿小葵加油”,再做个握拳向下一扽的手势。没忍住,鼻子里笑喷出两道青烟。

  “你要现原形了是吧?白娘子还是牛魔王?”彭小满按平头顶翘起的一撮头发,忒骚包地理了理两鬓,“你比赛怎么样?”

  “这轮赢了,拉了很大的分差,下午是复赛。”李鸢问他:“你那个同学,站我背后戴眼镜的那个男的,他跟你是不是......有关系?”

  彭小满转过头来一脸黑人问号:“你不要说的好像我和他有什么肮脏的性关系一样好不好?语言表达很有问题啊学霸。”

  “你懂我的意思还非要往那个方向说。”李鸢反驳,指指他脚边的纸篓。

  彭小满抬脚利索一踢,看他把烟灰一气儿丢进去,背仰洗手池,手撑着屁股后头的大理石台面,“......就是那是在云谷一中,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朋友。”

  “确定他也拿你当朋友?”

  彭小满思索了两三秒,笑起来摇摇头,“我不确定。但今天见到他,感觉......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感觉——哎草起火了哥!”彭小满指指正飘着青烟屡屡,冒着股扑鼻热塑料味儿的纸篓。

  “我靠。”李鸢咬着烟蒂朝左一蹦,立马退了一步远。

  彭小满两步上前抄起纸篓,转身塞在水池子下,拧开了手边的龙头,“手机摔了你躲纸篓子冒火你还躲,特么哪天青弋地震了你丫一定是第一个撒丫子就跑的,范跑跑第二你李跑跑,这么惜命呢?”

  “没想起来烟灰里能带上火星子了。”李鸢上前拧小了龙头,冲了冲沾着烟灰的左手心,“我就一个下意识能被您老人家赋予那么多含义呢。”

  “扯,生理上压根儿没有下意识,只有你大脑根据你长期怎么想做出的反应和行为趋向的控制。”彭小满冲着他摆了摆食指。

  “不光政治语文,生物你也不错啊。”

  “我没有在夸你。”

  “我说了么?我也是在反讽。”李鸢朝他脸上弹了把水珠子。

  “啊呸。”

  俩人莫名其妙互怼完一通,对着洗手池笑了五分钟。

  王晨雨在云谷一中一直挺难做的,好不尽坏不尽,既不能像彭小满那样,在外人看来特立独行到底,“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优等生圈子,他又融不进。在彭小满看,他是两头沾不着,两头落不着好,换个普普通通的环境妥妥混得风生水起,唯独云谷一中不行,不吃情商那一套。

  彭小满不会蠢到那样的打饭之交也笃定地相信,就是不太能接受他那种其实还挺向善挺随和一人,也会有朝一日妥协成那样。曲意逢迎,八面驶风,在那个范围里淘神费力地找立足。

  高中生而已,要世故成这样儿么?彭小满搞不懂。

  “可能我一转学,他就觉得他成独一个了吧。”彭小满转头看着李鸢的侧脸,想着他上辈子是拯救了几条银河系杀了多少小怪兽,这辈子才长了这么个漂亮的鼻梁的,“所以就,怎么说,堕落了?”

  “他听了会过来抽你的。”李鸢冲着另一个方向吐烟,“你表达能力也没比我强哪儿去。”

  “我就那么个意思。”

  “可能你是他的镜子吧,或者。”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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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鸢吐干净嘴里烟,才转过投来看着彭小满,想着他脸上是不是又多了两条红血丝,“他其实以前很需要你。”

  “结果现在呢?”彭小满笑着问。

  “结果因爱生恨,怨你背叛他了。”逼得他现在要把挖苦你的得来的东西,拿过去取悦别人。挺可悲的就在于,一拿一准,别人还真就吃这套。

  “琼瑶听了都摇不动了,她得说,小伙子说笔给你,你来写。”彭小满膈应地一哆嗦,哆嗦完又停顿了半晌,低低头,眨眨眼,才继续道:“......我又没欠他的,凭什么啊。”

  “不凭。”李鸢又他手抚了抚他后脑勺,身高错落,揉起来极其顺手,“凭你不在,凭你不知道,凭你和他们不一样。”

  “抽烟好学么?”彭小满望着李鸢指头缝里夹着小半截烟。

  “不好学,不给。”李鸢转了个身。

  彭小满顺着他侧身的方向追过去,“我就想试一下。”比了食指掐出个“一丢丢”的手势,“就一小下,一下下,别抠行不行?我就突然想man一下。”

  “阿姨昨天说希望我能好帮助你,我答应了所以要做到。”李鸢盯着他似笑非笑,嘴里还挺一套一套的,“不能耍赖。”

  “我靠那种场面话你为啥要当真啊?”彭小满皱鼻子以示心中不满,“你是阿助么少侠?你的神圣计划和徽章是不是要发光了?凯爷是不是要进化成祖顿兽了啊?”

  李鸢被他逗得人设要崩,强忍着笑意,宁死不能当人面儿笑出牙花子来,“......你滚德云社好不好?”

  彭小满双手比中指并冲着他画着圈儿,李鸢“手起刀落”啪啪两巴掌挥下去,打苍蝇似的拍了个稳准狠,疼的彭小满搓着废手嗷嗷叫唤。

  “要新的?”李鸢去摸口袋里的烟盒。

  “不用不用,你那个就行。”彭小满指指他嘴边,一下子又有点儿窘然和尴尬,“呃,你要觉得不卫生,就,那什么,给个新的也行,我无所谓,真的。”

  李鸢看他嘴偶然露出来一刻的那枚虎牙,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虚假的高兴或许也不是一种作伪。有那个时时刻刻保持着笑容的力气就已经很强了,真不真心,笑没笑到眼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客观条件没那么容易达标。

  彭小满已经挺牛逼了,他真心话。

  李鸢把小半截烟夹在手里递过去,凑近他嘴边,燃着的烟头冲着自己。他低头,又不自知地温柔低声道:“抿一小口就行了,别过肺,呛着。”

  里电大教学楼不多,吃饭地儿不少,光是一个校区,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就建了六个食堂,梅兰竹菊柏松,顺口的植物给他们取名取了个遍。可再大地儿不够一场FVC赛的外校友人蝗虫过境似的横扫,后勤收费处连饭票都快撕不过来了不说,七八道纵横排列的等饭队伍能神龙摆俩尾,一路蜿蜒到学生会堂。十二点休赛,老班提前蹿去竹园瞻观了把堪比春运的打饭盛况,回来摇头手直摆,“别去了别去了,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外卖吧咱们,回头找学校报销。”

  卫一筌不花钱不舒服斯基,当即一拦,说不用,报销程序麻烦,紧跟着便定了几十人份的赛百味送到展馆门口。

  陆清远跟着别班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去提了外卖进来,边按女士优先口味自选的原则分发,边忍不住给卫一筌比拇指:“卫老师您真棒!大手笔就是挺唬人,刚才赛百味俩店长开着宝马X5来给我们送的餐,怕不是以为订餐的是个什么企业高管找您谈合作。”

  “合作也可以啊,送点物料放我家店里宣传,资源置换。”卫一筌拔烟熄了,听完了一笑,“X5市价现在也就八十多万吧,没你表达的那么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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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白菜了,你努努力大学毕业也置备一辆。”

  除了游凯风那个家里不缺钱花的,座下小平头老百姓听了卫一筌这最为致命的一记无形装逼,皆好险没一口热狗馅儿呛进肺泡里——您是不是对白菜这词儿有什么误解?

  彭小满抹掉嘴边的金枪鱼,灌了口冰百事,压着嗓子冲着高二二一帮:“我觉得以后我务必要和老卫搞好关系,最好能让他认我当干儿子。”

  “这么大干儿子认了什么也做不了,女的说不定行。”续铭拨开包装纸,挑出馅儿里的酸黄瓜,“不对,男的也行,好这口也不是没有。”

  “咿~”游凯风音腔怪调,一只肥腿翘上陆清远的,姿势没拿对,小腿肚子一落,好险没挤歪他左边的蛋,“班长你真脏。”

  “你他妈拿开你那比猪沉的狗腿!防着我给你废掉。”陆清远咬口面包,照他胫骨上一敲,“咱们年级第一续大侠脏你第一天知道么?人切开就跟豆沙蛋黄月饼似的的,他切开黑里带着黄,屎黄屎黄的。”

  “你妈。”周以庆掐他站起来掐他后颈子,“能不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提那字儿么?”

  “哎哎哎哎翔黄翔黄行了吧!”陆清远缩起脖子猛向前一躲,“靠你们女的除了挠和掐就没别的招儿了吧?!”

  缑钟齐属于明着帮理不帮亲,暗着作壁上观和稀泥那挂,他顶顶眼镜道:“对付你,两招足矣。”周以庆听了异常舒爽,伸手和他击了个掌。

  饭毕小息,陆清远不知哪儿摸来颗篮球,和个别某校志愿者们一拍即合,临时招兵买马拉帮结派,乌泱泱去了展馆南门外的露天篮球场,组织了场华南区民办非正规小型友谊赛。除却个别好静的,还余蹦跳类的三大球一向敬谢不敏的彭小满,躲观众席听歌;李鸢下午有赛,也仰在塑料凳上闭眼午休,又分走了彭小满的一只耳机。席下一楼喧嚷,席上则偏静,耳机线不很长,俩得挨着坐,因而侧面方向看,有点儿李鸢枕在彭小满膝上的错觉。

  “话说,你学抽烟是为显你深沉么?”彭小满闲来一嘴。

  李鸢睁眼,自下趋上地看他,发觉他睫毛确实挺翘,嘴确实挺欠,“你这个问题问在北方是要被打的。”

  “我分人的。”彭小满低头,“换凯爷我就不这么问了。”

  李鸢飞快做了回想,左手搭上眉骨,“初二吧,闲的没事儿干,不知道怎么就抽上了。”

  “不知道怎么?”彭小满心说你是得多不知道啊。

  “就。”李鸢又把搭在眉骨上手撤下,按上鼻梁,“......我爸妈刚离婚那段时候,一犯了浑,后来就有点儿戒不掉了。”

  说到底还是有点儿太脆弱了。李鸢那时思绪波动的犹如叠浪,他心思深,家庭观念重打小便重,笃定认为父母关系是值得信仰的一部分,那样“我以为你们不是认真的”观念被朝夕推翻,另一面的“虚情假意”被倏然铺开,李鸢抱着错综情结,很久食不下咽。心中又有对李小杏婚前越轨行为的沉默隐瞒,怀着对林以雄微异的愧疚,李鸢那时的体重伴着成绩、精力,直线掉水,拦都拦不住。

  那时候保持着浮游半空的状态,像是阳光下照射的太久,乍然扎进了黯淡的地方,会回不过神,眼前会残留着过往的影像,并蒙着一层带着噪点的花白色。结果李鸢发现香烟,这与A片和游戏一齐被父母辈视为“成长禁品”的东西。烟倒不能让他双脚落地,但暂且可以飘得更高些,总要更纾解些。偷偷摸摸有了一次便有了之后的无数次,由过喉到过肺,由不食滋味到略有了依赖,李鸢靠抽烟过了难捱的日子。

  身上的味道,细小习惯的改变,林以雄不可能不知道他抽烟,李鸢心里也清楚。但父子父子,他不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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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戳穿,自己就继续佯装隐瞒,也没必要主动请罪。

  他唯独不想让李小杏知道,怕她有一点点儿觉得自己不够好,很隐秘的胜负欲和自尊心,自己都没把办法很好地解释。

  没等彭小满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更详细的情况,李鸢拨出去的一通电话打断了他含在嘴里的发问。彭小满看李鸢把手机贴上耳边的那个动作下,面部表情经历着一个肉眼可见的转换。由松弛到紧束,由悠游到突然冷肃,和自己说话时还翘着的嘴角,飞快地就抿起了,像在心里预备起跑,绷紧小腿的动作投影在了脸上。

  彭小满在心里小小讶然他挺可乐的下意识反应——这怕是打给美国国务院呢?

  “咳。”漫长的等候音传出手机的扩音元件,李鸢竟还清着嗓子,挺短促一声“嘟”,“妈。”对面一声意味不明的男性的轻笑,李鸢便即刻改口,皱了下眉问:“马煜平?”

  “你妈不在。”马煜平回道。

  他俩其实既是互通有无,又势不两立的关系。马煜平这几年算是收敛了,八成是被马周平绑起来操皮带吊打了数回,长了点儿教训。从前他从不喊李小杏“你妈”,更别说“阿姨”更别说“妈”了,动辄“那女的”,“那货”。去年的一次偶然碰面,李鸢无意听耳边掠过一句“货”,和压着嗓子消音下去的一个“骚”字儿,天庭拱火,一拳撂地他鼻下蹿血。

  本是李鸢占理儿,可架不住马煜平撑墙颤颤巍巍站起来,指着李鸢李小杏母子二人掷下的一句恶话——你妈他妈当小三儿破坏别人家庭还有理了?说她骚,记着,是我给你脸了,你们还不配。

  一句话就把李鸢的自尊哗啦啦全掘出来了,堵在心口不上不下,万事都变得要靠后排了。

  “那她人去哪儿了?”李鸢抿了抿嘴,客气地再问。

  “我他妈哪儿知道?!”

  彭小满打从李鸢说了一句“妈”时,便低头注视着他的面孔,看得清他中途每一刻的表情变化,就像瞻观窗外一刻一形般的流动的秋云。李鸢神色迅疾地僵滞又急速地恢复如常,蜷起一条长腿支上观众席的背椅,他吸气吐气,闭了下眼,“这是她的手机。”紧着说道:“你不想跟我多说我也未必想,所以能回答重点么?”

  “医院。”马煜平口吻不耐,“脑子抠出来了没带,手机落了。”

  彭小满看李鸢蹙眉更深,眉心隐现着一个小小的“川”字,“你嘴巴放尊重一点。”

  马煜平好比听了个笑话,“凭什么?她是你妈她是我谁?我就不尊重,我就恨不得她滚,我不给她好脸,你能怎么样?”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李鸢捏着鼻梁眯起眼。

  “那是,不及你妈本事大,我妈十七岁跟着我爸都不及你妈两三句好话,怎么练的啊你说说看?你不是他儿子么?你会吧?”到后半句,马煜平边说边笑不停,“我爸老跟我说你学霸诶,叫我多学习你。哎,我就奇怪了,学你什么啊?学你搞坏人家家庭还特有理是吧?啊?”

  彭小满看李鸢突然一拳捶上了塑料椅背,一声挺大的动响,不可能不痛。

  李鸢不能说“我是我,我妈是我妈”,因为他是她儿子所以不能这么不人道地摘清关系溜之大吉,所以李鸢必须无辜捱着马煜平的明嘲暗讽,捱他兜头扣下来的莫须有。李鸢觉得“连坐”这玩意儿,太他妈的不公平了。

  “这话我当你没说,就这么一次你记住了。”李鸢握紧手机,“挂了。”

  “你知道她去医院干嘛么?”

  李鸢将将挪开的手机又紧贴回耳畔。

  马煜平佯装着沉吟,“产检是产检,但不是产检那么简单。”他恶意地嘻嘻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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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和周文近乎一模一样,叫李鸢听着浑身不舒服,“她这几天不太舒服,我看着还挺爽的,真的,这叫遭报应,挂了。”

  李鸢听对面“咚”一声响,猜马煜平并没有按下挂机键便吧手机随手甩在了一旁。手机幻化成了块儿板砖,砸进心中浮漾着一圈圈波纹的水面,咕噜噜沉底儿。李鸢没注意额头上方,一猛子坐直,结结实实和彭小满的下巴磕了个彻底。

  “啊草!”彭小满一声痛嚎捂着下巴,盯着同样撞得金花满眼,捂着脑门疼的怀疑人生的李鸢,“这要是假体现在就飞门外去了。”

  “你特么!”李鸢猛撤下手掌,露出额心一枚红印。

  彭小满没忍住,哧出声来,在他红印地位置画了个圈,“好喜庆,跟你过满月似的。”

  李鸢情绪被他打断的都不连贯了,捻头续尾续不上方才那个节点,眼前心上皆是彭小满清净的笑容,犹如别致的意境,遮在他与苦闷的中央。李鸢想说,我现在没法儿跟你开玩笑,又或者,你才被人侮辱成那样儿转脸就不在乎了?就别逗乐了吧。可没法儿说,夏里一片凉荫,雪天的一会儿日出,彭小满的少年热意让他抗拒不了,不知道为什么。

  李鸢心里倏然笔直翘起的那根毛刺被按了一下。

  李鸢忍了半天也不忍了,揉着额心,侧头没辙似的笑了一记,“你是不是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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