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_野红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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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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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谈了恋爱,自然而然就酸了,酸着酸着就馊了。跟西瓜熟倒壤是一个道理。

  李鸢买了套利南大学的邮票,和一盒包装精致,定格了校园八景的明信片。校里卖明信片的导购说,能写能寄,门口就是邮筒,写完了就能贴邮票投。放以前他用腚想也知道自己对这个铁定没兴趣,现在不行了,他有了和人间冷暖的紧密牵连,那个人只要在,他就忍不住,要人设全崩的把烂俗东西往他那儿给。

  字奇丑,划拉两笔才反应过来,遮着挡着硬着头皮写完了句“祝学有所成,goforever“,就利索地塞了邮筒。辗转千百里,沿途何种风景,都是他想和彭小满未来共赏的。

  本来回程是定在前一天,李鸢没想到会正巧卡上的李小杏预约的剖产日期。生的,是对自己而言含义复杂的小人儿,但生小人儿的是自己的亲妈。李鸢抱着种类似进退失据的心情,多留了一天利南。他这位酷boy奉为圭臬、贯彻到底的深沉持重,自打进妇幼保健院起,就被撞得精光不剩了。李鸢发觉,在这里,不分老少男女,不讲精明愚蠢,不看贫穷富贵,只为一个新生竭力。走廊里,女的呼喊叫痛,姿势各异;男的东跑西颠,热汗满头。

  没经历的都四顾茫然,觉得自己是失手开门,误闯入了一处人间奇境。

  他审讯的手段是师承脾脏好险没给捅坏的人民好公仆林以雄,重案要案hold不住,对付个平头百姓算绰绰有余得很。游凯风就日了狗了,啼笑皆非地回他微信:他是你男票我是你男票?你跟我啵啵跟他啵啵?你他妈就知道来逼问我不问他你有点良心没。话说考怎么样啊你?变态么题?有把握么?

  李鸢懒得敲九键,回过去语音:理由我说了怕你嫌恶心。题挺变态的,是人都得日,是你可能卷子一撕就要甩脸子出考场了。把握我不好说。

  游凯风:你说,恶心着我了我跟你说。

  就说人欠能欠到什么地步算完?

  李鸢着实没好意思发语音,改文本:我希望是我能保护他。

  游凯风回的也是语音,剧烈一声假呕,五脏六腑往外噗的那种,外加笑的颠颠儿:骚话真是说来就来。我隔夜饭呕了,辣炒年糕大份的,明溪路对面新开的那家。然后,你乐意那么骚啦吧唧的想他未必他乐意,他不告诉你就代表他不想告诉你,你还非让我做大嘴巴。劝你少做这种英雄梦,他也是男孩儿,他不定愿意吃你那个默不作声撑起一片天的那套。少看言情少看偶像剧少看西游记。

  李鸢先发了个滚字,不够力透纸背,又加了个梁非凡的表情包,隔了会儿,才跟了句: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为他也为我自己。

  人狠话不多。游凯风不响了好半天,发过去张原贴截图,随后跟:你要不是利大考完了你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小满君特意说别跟你讲,但他显然忘了我跟你是老铁,我就是一戳就软的烂骨头。但你也别太在意,被删的特别快,基本上没闹动静,十方安宁,你也别一惊一乍的要怎么怎么样,反倒搞得不好。

  李鸢当然能记得照片里的情形。说起来,他和彭小满每一次的亲密他都记得,无论是有所目的还是情不自已。树下这张的拥抱就属于有所目的,当然目的也酸馊种带着愚蠢:用胳膊感受下彼此的肩宽。

  那天晚自习下的挺晚,如常踩着灯影回家,彭小满的书包带频繁滑落,李鸢笑,说他绛珠仙草绿豆芽,彭上叫扁身子,穿衣服特好看特显文艺气质。李鸢蔑笑,说他城墙脸,溜肩就溜肩,学龄前儿童的穿衣风格说和文艺二字沾一厘钱关系文艺都得甩脸子。随后补充,男人的审美标准是太平洋肩宽。彭小满眯眼,上下一番扫,笑说,你直说你巍峨如山不行么?我不嫌你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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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没人,李鸢按闸,把车一支,飞快地侧身贴过去吻他一下,说:“山给你靠。”

  李鸢还记得他的回答,欠得他生靠高素质按捺住了蹬上车就一个人走的想法。彭小满环上他脖子,倚上他肩,懊恼:“完了我这个人废了,靠在我这儿,现在只有骂人的意思了。”

  李鸢盯着那截图,心里百般滋味。甜也有,酸也有。

  游凯风里影大于等于凉凉,打回了他妈银行卡上三十五万整,换来她敷着面膜躺床上的一声啼笑皆非:你还有准没准?你那个滑头老师逗猴子呢?早叫你别别别,这不是个好路子,我跟你说他就是无奸不商的骗子!你还看不明白呢?艺考这个水深到你头都不嫌多,淹死了还涨一肚子黑水,你老老实实预备着你爸安排你出国读书不好么?欧洲美洲任你选还不行么?

  游凯风吃了秤砣铁了心:出国了我也是学国外的表演,您别管了,等我综合类大学考完。

  可谁心里还没两分数?上综合类大学你还学个屁的表演,混文凭出来上横店当尸体啊?

  李鸢从利南回来是工作日上午,游凯风才在青弋职业技校考完了某所师范大学的艺考招生面试,带着点淡妆又又又又又接站,揣兜立站前广场喝风,心说我特么李公馆的大管家接少爷么?怎么回回我干脏活累活呢?切齿跺着脚后跟呢,李少爷立着衣服领子出了闸机,帅的人带虹光,好认,游凯风一眼锁定,弹过去给个熊抱。

  “又是我。”

  李鸢没给躲掉,被撞的锁骨一痛,领上还蹭了他脸蛋儿上的粉。李鸢忍了,自顾自掸掸,显然这粉底持久不脱妆搞不好还超强防水,愣掸不掉,抹成团土色,“我知道是你,我一直知道是你。”

  “我给你脱了拿回去让我们家小阿姨洗,这阿姨可牛逼了,上回拧我床单给拧烂了。”边说边要动手动脚解李鸢衣服,“我以后打算出道了雇她做保镖,一手撂倒一个私生饭那绝逼洒洒水。”

  李鸢擒着他俩咸猪脚:“三十五万手里打个旋是什么感觉?”

  “谢邀。”游凯风当时还真没想过这没想过这个问题,乍然一提,他回味了一刻,啧嘴:“气沉丹田咳出口老痰,解脱的感觉,不悬着心了。”又抿了下嘴,舔了舔,“但我居然还是一点不后悔我干过这件讲不上台面的事,怪么?”

  “人之常情。”李鸢摇头:“你的形容真恶心的绝了。”

  青弋暂一两年内通不了地铁一号线,青弋公交司机又都跟时间赛着跑似的拿刹车片当烟头踩,从火车站回校的时间不够他俩会谈,改蹬小黄车。但要知道,无论黄车绿车蓝车七彩车,两个一米八往上高高冒的山般男子骑上去,就像马戏团里坐着独轮车的熊。一个明显抻不开腿,一个嫌座子抵着蛋,边蹬边扭。

  “我做好了老班立刻给你两个拆了换座位,并用铁腕封我们班人嘴的准备,结果没,我们老班其实挺睿智的,知道什么叫敌不动我不动。”游凯风按铃,绕过个三人夹汉堡的助力车,“云淡风轻给我班人上了堂政治课,翻译成白话是,别人事情你管不着,明白的都明白,不明白的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千年狐狸万年妖。”李鸢夸人水平也挺次,搞得倒像骂人,挣扎着弥补了句:“我是褒义,意思是说......你心里知道就行。”

  “讲老实话,你就一点没大难不死的爽么?”

  “爽没东窗事发无人不听说,没叫家长来学校谈风气谈影响,没被逼着不分不改就开除,没上食堂吃个饭得戴帽子拍被人指着背后喊这是个变态?”李鸢一反问能问一串。

  “是个贯口么?”游凯风笑,好比独轮车上的熊咧了个嘴:“听你这口气一点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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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鸢说这话臊,自顾自蹬快,错开游凯风半身,低低道:“我就怕他难过,其他的看命。”

  “你他妈少来这套,这是没大事你敢在这里张着大嘴说看命,真要学校劝退你两个小基佬我看你们得吓漏尿。别老装大头行不行?真要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你出去板砖人家都嫌水平低,你别觉得自己聪明学习好就行,很多东西就是看纸不给你时间证明。我告诉你你真应该庆幸,我是你我去抱着老班腰谢他祖宗十八代都不嫌过。”还是像骂人。

  李鸢在前头听,听了也不言语。

  “你和他这个事情假如是不可收场的地步,你以后一定会恨小满君,信不信?”

  恨这个字太狠了,递出去就是刺,没进肉就出血。过犹不及得很,所以李鸢蒙了,按闸停了小黄车,转过头直直盯着游凯风。但也没骂他,说你他妈瞎几把胡讲个蛋啊。

  游凯风糊了自己一巴掌:“口快了,我是说——”

  “我怕我畏缩一点点他就为了我躲跑了,我都不想告诉他我知道。”李鸢没回头,拧了拧脖子,“我怎么可能不后怕,我努力了快三年,我才十八。”

  “你给我的话我还给你,人之常情,你还是那个最酷的鸟爷。”游凯风也停下,俯上龙头,吹跑眼前飞来的两点绒絮,“说句挺言情的话,我总结了一路,写大作文我都没这么文笔优美凝练过,我觉得,你们未来想互相依靠,现在就不该互相牵绊。”

  “杀了我都不跟他分手。”

  “哎哟我的妈一谈恋爱就智商跳水。”游凯风撑额头,笑得哆嗦,“我意思说,该演戏演戏,该装样子装样子,该瞒瞒,该拉距离拉距离。早提醒过你低调做人,你以前不就装跟他不熟么?烦请继续深藏功与名起来,现在还没到你两个能永爱发电的时候,真的。”

  “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语了挺久,李鸢才说:“装样子,我得知道谁逼得我接了这个剧本。”

  “喜欢你这个比喻,私心觉得你刚才语文水平超过小满君。”游凯风比了个OK,慢悠悠道:“老续说这图就是为了搞你去的,所以差不多就是个熟的。你虽然拐着大弯骂人厉害但人缘没话说,跟你有点莫名梁子,还熟的能抓得住你小九九的能有谁?”

  李鸢笑:“你呗。”

  “滚!演潜伏啊?”游凯风搔了搔太阳穴:“......你别问,不合适,我来问。”

  中午,路过鹭高门口的出租师傅被彭小满吓一跳,看人上车按了计价器,回头说话顶着脸惊魂未定:我的乖,我当你背个炸药包拦我的车要炸呢?吓我一跳那义无反顾的,忘带作业回家拿啊小伙子?彭小满拍了拍前胸,拉开衣服拉锁直微微喘,摇开车窗抿嘴开玩笑:......失态了,师傅,筑家塘。

  知道李鸢中午回,林以雄提前给他留了好些饭菜,给他一开家里冰箱门吓一跳,大盘大碗的叠两层,满的噎眼,还吧嗒滚脚边一袋菜场枕头馍。琢磨着热盘小排还是热盘黄芽白炒里脊呢,听哐哐凿门。好比可以透过脚步的频率与分贝识别对象,叩门也是种极私人的动作,熟的人听,饱含热意与韵律。李鸢被敲的一阵飞速的心悸,一阵局促,一阵雷同于姑娘快递上门的迷之欢喜。

  他撂下碗碟快步出了厨房去开门,墙拐撞了大腿根没来得及揉两把,就被飞扑上来彭小满顶的扶门一趔。

  “哎我腰。”托着屁股把人抱起,抬脚踢腿梆当带上门,倚着鞋柜把人往前襟里按,忍笑:“劳损了。”

  “就抱我个棍你还能劳损?脊椎牵引了解一下。”彭小满从李鸢怀里抬头,用力捧上他脸,默不作声地怔怔盯了会儿,盯到李鸢望着他不住地笑,才伸了舌头,耷拉着眼盖含糊道:“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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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

  “急的呀。”

  李鸢依他愿,张嘴含进他舌头,按住他后脑勺和他深吻。

  都快想死了。

  这吻迷醉得很,当然不单是两人别了短短几天就想的受不住,主要是习惯不好,一没人就忍不住边吻边转——你跺你也麻,你转你也迷。目眩神迷没一会儿,两人就跟缠一块的水泥袋儿似的坍进了李鸢家里的小沙发,彭小满匍他身上,捋他头发,小口而精细地啜吻李鸢面颊,由他那个小小的美人尖起始,一路逶迤向下,尝他五官里的每一处成景的高峰低谷。到嘴停了,被李鸢又不疑有他地扳近了啃,任他勾腿一翻身,主次倒错,压到了身下。

  互抵着额头喘的不行,越喘越硬,贴着胯拼起了小刺刀。

  “舔我一脸口水。”李鸢动作挺利索的,算天赋派,没一会儿就把彭小满里外裤子扒了个光,“回来还没洗脸,吃咸了我去给你倒口水。”

  彭小满躺着伸胳膊动腿任他脱,乐得闲,手伸他上衣里摩挲他浅浅的脊椎沟,抬头咬他一说话就微微滚动的喉结:“再嘴欠,咬的你见血封喉。”

  “咬吧。”李鸢不动了,揽他背,袒露喉咙,任他含着自己脖间的梭型,笑出鼻息:“咬死算完。”

  “你连喉结都比我大。”彭小满夹上他腰顶动,隔层裤子,触他那根摩拳擦掌的小兄弟,“你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有一种处处能把我制霸的优越感?”

  “虽然是事实,但也别过度解读。”李鸢捏捏他屁股肉,吻他鼻尖一下,又俯身到他小腹处,吐纳的暖意拂地彭小满微颤,“你想霸我就霸我,我没意见。”

  亲了一下就含住了。

  彭小满胳膊搭上脸,一声低喊,如被李鸢紧抱着坠进了风烟俱净的奇山异水里。

  就这都没昏头,还能爬起来想着去找个套儿,彭小满光个腚望着李鸢家天花算服了他,想坐起来给这位同志鼓掌。李鸢今儿也不知是赶着做完了吃饭还是想着下午的课,顶的彭小满想掐着他脖子喊轻点。没来得及骂人,就被他施力拥起,与他面对着坐下进内里,瞪眼挺直了腰杆儿,片霎间的害臊与失措杀了回马枪,扎得彭小满头脸滚烫,略hold不住,又俯身藏他脖子里:“......靠你别看我。”

  李鸢挺累的,半宿硬卧,腰是真不好,但自己撩的骚哭着也要做完,就边捏他脖子边微喘着低笑:“我们俩起点一样啊......你比我纯情,嗯......这么多?”

  “人和人不一样,嗯......”彭小满强忍着不爽的瞎喊,哼哼唧唧的,抠他****,“你、你天赋异禀文曲星转世学什么都快,我,啊!你他妈......我跟你,比不了。”

  “想我么?”李鸢侧过头亲他脸,一口一响,盖章似的,“......我特别想,卷子叫填姓名,差点写彭小满。”

  “你写,考上了我替你去。”彭小满嘴凑过去给他,“巨想。”

  “我每天都在,嗯......”苗头不对,想投诚,李鸢忍着一皱眉,箍紧了他一颤,“都在喜欢你。”

  掐着表一通胡嗨,拾掇完了抬头看表,还挺早。李鸢一身卡路里消耗的够呛,扶腰进厨房步子都虚浮了,本来打算热一个菜对付下算了,这把显然是不能够了,精挑细选找出荤素合宜的四菜一汤来,悉数叮热,端上餐桌和彭小满对分。拿小汤勺回来,见彭小满正拿着自己被揉脏的外套进厕所丢洗衣筐,不吭声地探头望两眼,看他丢前,低头贼兮兮地嗅了嗅衣上的味道。

  李鸢立马低头忍,心说眼观鼻鼻观心,不能再造作了。

  李鸢把手机里小婴孩儿的照片给彭小满看,彭小满咽掉饭张嘴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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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

  “我特么。”掸掉他筷上夹着的小排做惩,作势高扬起巴掌,又和风细雨地落下,搁他脸上揩了把油,“是女孩儿,我妈的。”说完兀自一皱眉,想不妥,怎么又像在骂人。

  “你妹?”

  李鸢太阳穴连皮带肉的一突突,心说也别不妥了,这位比他还像骂人。

  彭小满叼着筷子翻着眼皮儿掐指数,装模作样碾了碾指头把自己数乱了,皱眉问:“就生了?我怎么觉得妈妈们生小孩儿都是嗖一下就结束了的?就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抱怀里了。”

  “说明时间其实很快,白驹过隙呗。”李鸢顿了会儿,又做了个更加直观的横向对比:“说明我们两个认识差不多一年了。”

  “然后?你下面是不是搞个快闪然后单膝跪地向我求婚?”彭小满喝口汤,还拿的李鸢的勺。

  “.......”

  彭小满扭头乐得嘎嘎响。

  努努被林以雄一家两代连锅端去给了何蓉蓉,半是托付半讨好,提前给李鸢打了预防针,他没恼没拒绝,还没来得及把娘几口子接回来。家里真正的寂寂,余龙头没拧紧的水珠低落水槽,余小座钟的走针微响,余一楼巷里间或的三两人声。没杂七杂八,更没不怀好意的,窥伺般的探索张望。情况算蛮玄妙,彭小满以为李鸢不知道,李鸢知道彭小满以为自己不知道,所以知道得装不知道。都不是想瞒,想自作英雄,都是怕对方慌。

  肩贴肩地躺床上小憩,看窗户那儿苍苍的一角,走了片云又凑来朵,依旧掐着表,都知道再不打的奔学校妥妥要完,但就特么不想动。被自我放任的颓颓的怡然,暂束起了所有关于眼下的热望。

  “我妈剖腹产的,小宝宝下午从保育箱抱过来的,马叔叔当时带了个单反,她就说,拍个照吧,全家福,说完她挺尴尬的,愧疚得很,因为我在那儿。”李鸢抓了抓彭小满搭在肚皮上的手。

  彭小满侧身,额头抵着他上臂,蹭了蹭:“然后呢?”

  “我说我拍吧,你们站紧点。”

  “你就个智障。”彭小满心里疼,嘴上骂。

  “我当时心里觉得我挺牛逼的,就是,又在他们面前耍了把老子无所谓的帅。”李鸢仰面笑,捏了下鼻梁。随后也一个侧身,和身旁人贴近,说:“我不可能说希望他们一家美满,但我是希望我妈美满的,所以如果她觉得好,那我就必须接受。也就是说,我依然会装逼,依然会在意当不在意。”

  “真的酷。”

  李鸢拨开他额发凑过去亲一口,低头又亲他眼皮,低声问:“这样好么?你喜欢么?”

  “只要是你就好。”彭小满觉得这湿暖的亲吻连缀不断,又游曳到了两颊,就勾上他脖子把人往身上带,边说:“你给我什么样的你,我心里就是什么样的你。”

  “好酸啊。”李鸢的攻略宏图跟进到了他耳边,笑出声鼻息,“你不应该抖包袱么?”

  “抖累了,想穷摇。”彭小满倏然抱紧他:“你觉得你考的好么?”

  “保招?”

  “问的都废话。”

  “笔试变态,面试刁诡。”李鸢嫌他碎头发碍事儿,伸手全给别到了耳后,接着继续细吻,不丁点儿,轻的近乎像嗅,“六个老师横坐一排带录像,听我一二分钟自己介绍,黑个脸挨个问问题。”

  “身高体重生辰八字?”彭小满觉出这人在自己锁骨上正饶有目的地轻咬,就按他脑袋,搡着提醒:“哥?别给我戳在特明显的地方,再下一点成么?”

  “嗯,没戳,就咬咬。”李鸢两唇下移半寸,“有个是教授吧,普通话都不利索,问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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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人在什么年龄总是向往幸福的生活,请你谈谈什么样的生活是幸福的。”

  “我当面试要问数理化的题目呢,这个自由发挥的套路啊?很.......开放性啊。”

  李鸢捏捏他肚子,“特别适合你这种鹭高黑格尔上去逼逼,一通哲学思辨,掷地有声,说不定能把他们说哭,破格让你进演讲协会。”

  “滚。”彭小满和面似的呼噜他脑袋,完了给他脑袋上一左一右揪出俩髻,“说的我就跟搞传销的一样。”

  李鸢挣出脑袋,真跟鸟儿似的抖落抖落头毛,扑他身上闭起眼:“夸你,还听不出好歹。”

  “幸福生活,你怎么答的?哎我去这个问题好土啊!真的,我想了一下才觉得土,又红又专的感觉。”

  “所以不太想说,膈应。”

  但一定有你。

  “哦。”

  “啧,一点儿都不坚持。”李鸢向下一滑,就贴到了彭小满心腔处。听他说话间,荡出空谷回音般的微微反响,让他觉得特别安定,“也不知道逼问我一下。”

  “你属贱的吧?”

  “嘘。”李鸢食指竖上嘴边笑,“就跟你了,别说出去,我人设会崩。”

  两人一块儿乐,抱着彼此头脸在床上打了两圈滚,标准的一米八的床,比不了大通铺的利亮,没等转过瘾就背抵上了墙。上下叠着,俩人又心照不宣地去瞄表,皆头皮一紧,各自心说这把他妈快凉彻底,不想记上小黑板儿吃通怼,得博尔特饮了两桶兴奋剂的速度动身走。可就这么牢牢抱着,又谁都不愿撒手,一点点儿不想放开彼此起身下床。沉默一刻,李鸢翻身,一声“别管了”脱口,就像下了个什么决然的指令,激得彭小满倏然就眼里滚热,周身微沸地抱紧他。

  谁敢不管呢,没到那地步。

  但别管这一会会儿,就一会会儿。

  不需约定的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力道皆是不小,磕上了,共同含起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毫无他想的单纯的亲吻,洁净得一点儿不叫人脸热。放上红胶跑道,是场你慢慢来我等你的前后追逐,放进ipod,是曲韵响潇潇的琴笛协奏,放上半空,就是风卷叶,叶随风。彭小满是仰倘在云里,又被另一层云覆盖,每个辗转勾缠皆是云里的迷梦。李鸢只觉得百骸里净是涌动的柔情,集成一股,通向一处,那儿比古城青弋的任意一隅都静美,都叫他想躲进去避风雨,寻宽慰。

  “李鸢......李鸢,李鸢。”缺氧了,彭小满眼里的李鸢迷迷蒙蒙,贴上了层细密的雪点,他恼的嘟囔:“你为什么就不能是......是两个字的名字?”

  怕他硌,抽了枕头掖彭小满后脑勺下,捧着他脸追吻,弄得自己也鼻息紊乱,又舍不得离出间隙,“嗯?”

  “你能叫我小满,我就没办法,”跟过去咬了他一口,“叫你叫的比较......那个一点,你懂。”

  “懂,我错了,我去改。”他现在脑子不清楚,净是些弯弯绕绕,彭小满现在说什么他都想应,都不疑有他地点头称好。李鸢手往他耳后的头发里揉,“......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结果一个似假似真的致歉,让彭小满脑子里冒出了那张证明。证明写,李鸢和彭小满是积极健康的,同学和朋友的关系。

  “我喜欢你。”

  李鸢听了笑,成了微响的轻风,“时刻铭记着呢。”

  彭小满连脸埋进他胸膛,被安然荫蔽一般,他咽了一口,颤抖着小声重复:“我喜欢你。”

  李鸢又笑不出了,又做不及更合宜的反应,就改作了讷讷地失神,望住家里积年累日变作淡淡米黄的墙壁。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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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点迹子,和皲裂出的,由左及右,细水长流的一线纹路。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感受到彭小满的不安,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感无措。想想觉得夸张得很,但又没有一种思绪是凭空不确实的,投上墙,成了影像,就是他俩又站定在了峭壁边缘。

  李鸢当时和彭小满告白,说我喜欢你,是他踌躇了几近一个暑夏的飞身一跃,他消磨冲动,雕琢因果,费尽了忍耐,就如愿地要到了他想的,李鸢得说,他丁点儿都不后悔,他退怯了才后悔;到眼下,他才看清了事情的两面,才知道有些东西,必须当机立断地热切争取,而有些东西,特定的时段里,也必须言不由衷。他觉得那些更老练的成年人根本就不会把这种事儿当事儿,因为见多了,有无数种方法去云淡风轻地解决掉。但他和彭小满还是第一次面对,就像新生伊始,初学着吞咽和站立那样,哪里都是不愿意。

  原来以为的得心应手其实一点儿都不牢靠,颤巍巍的,一点儿都不像他。可李鸢也没觉得这不好,他只觉得,没什么比你喜欢着我更重要。

  这话真要往后放二十年,能酸得李鸢得牙笑掉,放现在就一点儿不觉得。初成年,与摸爬滚打一圈上岸人的区隔,那些彼此之间互感匪夷所思的东西,也都是多年以后才想明白。

  李鸢抱得彭小满不能更紧,被他感染似的,也声音颤颤的:“小满。”

  “你要考得上,我就也考利南的学校。”闷够了,彭小满下巴搭到他肩膀,小口地匀息,“虽然我不一定今年就能考上,但我会努力。”

  “小——”

  “你也别臭不要脸地就往自己身上靠。”彭小满笑笑,倚贴着他脑袋拍拍他背,分外大力,好一套天山六阳掌,“考上算我牛逼,你捡漏。”

  “你怎么这么......”

  “欠?”彭小满手挪到他腰侧,锁上他***,心说你敢说我就敢掐哭你,“想好了再说。”

  李鸢摇头,贴到他脑门上吻他,说:“好。”

  彭小满合抱起他翻身一滚,嘻嘻笑。

  没敢和彭小满一道赶着去学校,李鸢干脆就翘了下午的课,想着反正时间也没说死,利落地陷进了揉成一团的床褥里睡到黄暮。梦很好,但记忆模糊。一消回想,就由天色橙红转寂寂的深蓝。游凯风发来的的短消息里卖起了关子:他说他不是故意的,冲动了,不甘心。

  李鸢也没废话,三个字回: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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