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夜谈_师母她善良又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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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夜谈

  惠娘的尸体被运走之后,即熙睡不着觉,索性披着衣服坐在窗沿上发呆。

  惠娘说过死后尸体交给傅灯验尸,如今她应该已经在贺忆城和傅灯的验尸房里了。

  明月皎洁,街上空无一人。即熙靠在窗边看着路面的积水倒映着粼粼月光,思绪万千无以言说。

  “你在干什么呢?”

  一双靴子踩碎了水面的月光,雎安披着外衣,披散着一头长发,站在她的窗户下面微微抬起头,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她。

  即熙怔了怔,回过神来。

  “阿海巡视的时候看到你坐在这里,他很担心你,让我来看看。”雎安笑道。

  天空中盘旋的海东青气急地啁啁两声,仿佛在说——老子才没有担心她!

  即熙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呼呼大睡的冰糖,深觉自己家的灵兽还没有别人家的体贴。

  “你上来罢,陪我坐一会儿。”即熙拍拍身边的位置。

  以雎安所接受的教育,君子是不该这样坐在窗沿上的。

  但是他没有犹豫,按着肩上的外衣,脚一点地便飞跃而上,衣袖翩飞间坐在了即熙身边。

  “雎安,你为什么就能想明白所有事情呢?我就想不明白。”

  即熙瞥了一眼天空中时不时飞过的翡兰鸟,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记事起贺大娘就在悬命楼了,她就像我的母亲般。小时候贺大娘经常和我提起她的家乡,她说那里冬夏短暂,春秋漫长,一年四季绝大多数日子里都阳光明媚。”

  “城里有许许多多漂亮的鸟,通体碧蓝如同玉石,在阳光下成群结队地在翡兰城上空飞舞,美极了。”

  “她很爱她的家乡,而我也因为她的描述而喜欢上了翡兰。所以五年前听说翡兰城遭遇瘟疫的时候,贺大娘说她要回来救翡兰城,我跟她一起来了。”

  即熙拎起自己的一缕长发,在手里转着圈甩着。

  “起初一切都很好,我们隐瞒了身份。贺大娘十几年没回翡兰城,贺伯见到她很惊喜又担心我们染上疫病,让我们赶紧走。”即熙说到这里,很感慨地说:“贺大娘说长兄如父,贺伯一直挺疼她的,她惹官司被通缉时是贺伯帮她逃走。如今时隔多年回来赶上疫病,也没人有心思再抓她。”

  “我们就开医馆治病救人。贺大娘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研究病情,贺伯不同意贺大娘解剖尸体她就偷偷做,想要找到医治此病的药方。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就能找到方法了。”

  即熙的话在此时停了下来,她似乎不想回忆之后发生的事情。她靠着窗框沉默着,苍白的月光从她和雎安之间的缝隙里落在房间内,她回头看向地上勾勒出他们轮廓的影子。

  黑暗的失去了细节的影子,只剩下一个是似而非的轮廓,就如同她身上的所有故事。

  她还记得赵元嘉那时年轻柔弱的身躯,站在人群之前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与她对峙。平时应该也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可他的眼神仿佛已经做好了,因为揭露她的身份而赴死的准备。

  太可笑了,这故事荒唐得离谱。

  “小时候我父亲一直跟我说,在悬命楼里每个人都爱我。但只要我推开这扇门,走到世人的眼前,每个人都恨我。我们是这个世界的敌人,但凡是听见我们的名字,便是世仇人家也可以同仇敌忾。”

  “但是他们伤不了我们,他们只能无力地永远地恨我们。”

  有时候她不知道是那些卑微无力的人可怜,还是他们灾星可怜。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夜路上,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对她说:你认命罢,你就做灾星该做的事情罢。

  幸好她做事也不是为了要别人夸她一句做得好,也不是为了要别人报恩。夜路虽长,只要她乐意一直走下去也无妨。

  但是她偶尔也会想不明白。

  “谁做错了?赵元嘉、贺伯、惠娘和这满城百姓,我不知道该怪罪谁,原谅谁。”

  雎安安静地听着即熙的故事,在即熙的讲述告一段落之后,他说道:“就是这世上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没有答案,这是我长久以来想得最明白的事。”

  即熙看向雎安,他长发披散在肩头落在窗边,如同白昼上压了一道夜幕。

  五年前她最愤怒最迷惑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雎安。

  她想起来这个人经历过九次共二十七个月的试炼。他被教导生来为了救世,第一次试炼就让他明白,他救不了世人。所谓人间至苦之处,也是人性至恶之处,命运非要他看清他救的都是些什么样可怕、自私、愚蠢的人。

  他一次次被碾碎,再一次次艰难地拼凑起自己,重新生长重新坚定。

  “人面对未知的事情天然充满恐惧,因无知而生猜疑,愤恨,怨毒。我们或许比他们更理智,不过是因为我们占着这世上得天独厚的条件,获得了比他们更多的知识和力量。但是当我们面对更大的未知时,不一定会比他们好多少。”

  万籁俱寂里,雎安的声音并不高却很清晰,慢慢地如同涓涓细流流过即熙的心上,熨帖了那些细小的裂缝。

  “所以从前你总是说,你并没有原谅他们,你只是理解了他们。”即熙抱着腿,仿佛松了一口气:“所以这世道再寒凉,再黑暗无光,你也要心怀热忱,以一灯传诸灯,至万灯皆明。”

  “嗯。”

  “哈哈哈……我算是明白了,我就是你点燃的灯,我永远为你亮着。”即熙笑着轻松地说道。

  那时候遥远的雎安并没有能给她答案,但是想起了他,她就不再那么冤屈愤慨。她想或许世事就是这样罢。

  贺大娘至死也没有说后悔,而她是从来不后悔的。

  只要不后悔,那她所做的事情就是值得的。

  雎安守护的这个世间值得。

  她是他点燃的灯,她永远为他亮着。

  听到即熙的这句话,雎安怔了怔,然后笑起来。他眉眼弯弯,笑得非常欢喜而温柔。

  即熙仿佛受到某种蛊惑,她凑近雎安说道:“你这样笑起来真好看。”

  “嗯?我不是经常笑的么?”

  “不知道,就是和平时不一样。”即熙摇摇头,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空出的距离,感叹道:“还是小时候好啊,难过了就能抱着你哭。”

  雎安忍俊不禁:“现在也可以啊。”

  “现在也可以?”

  求之不得。

  “嗯。”

  雎安感觉到她靠近带来的一阵风,在离他很近的距离里她停下来,呼吸相闻间她笑着说道:“你还真的有求必应啊,雎安,你也太惯着我了。你是不是忘记我已经二十四岁,不是小女孩了?”

  雎安还没回答的时候,即熙靠上了他的肩膀,大喇喇地说道:“我早就不会因为这个而哭啦。不过你都答应了,我靠一靠还是可以的,这可是多少姑娘们想做的事情啊。”

  雎安微微偏过头碰到她的脑袋,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放心地把力量交托在他身上。

  “我怎么能不惯着你呢,你可是我的灯。”他仿佛揶揄一般说道。

  不仅是我点燃的灯,你一直是我的灯。

  医馆里傅灯刚刚熄灭了蜡烛,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将桌上的纸张一一收拾好。那些纸上描摹着脏腑的形状,写着密密麻麻的标注。

  她已经很接近真相,这五年来她一直在等待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傅灯收拾好东西推开房门,夜色昏沉中眼前冷不丁蹿过一只蛇,从她的脚面上爬过去。

  “啊!”她刚惊呼一声,那蛇被一柄剑挑开。

  一贯话少冷峻的少年收剑,抬眼看着她。他的眼眸非常黑,深邃如夜空。

  已经这么晚了,戚风早还没有离开医馆。

  他冷冷地说:“你能说话。”

  傅灯的目光闪了闪,她把身后的房门关好,仿佛没听见一样径直路过戚风早往前走。

  “五年前,灾星一行共有四人,其中有一个结巴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你?”戚风早的声音在傅灯身后响起。

  傅灯的脚步顿了顿,她转身看向戚风早,目光冷如冰雪。

  戚风早慢慢走上前几步靠近傅灯,说道:“你装作哑女,是不想别人发现你结巴,从而怀疑你的身份?”

  傅灯盯着他,一言不发。

  戚风早通过她的沉默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他后退了一步不再压迫于她,他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也不会告诉赵元嘉。”

  傅灯挑挑眉毛,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要帮她。

  “你好像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戚风早这么说着,顿了顿,他对上傅灯冷硬的眼神道:“而且我喜欢,你身上不信命的劲儿。”

  傅灯探究地看着他。

  “你永远不打算说话了么?”戚风早这样问道。

  月光皎洁,翡兰鸟飞翔的身影落下错落的影子。傅灯在光影斑驳间,慢慢地说道:“现在……还不到……我说话的时候。”

  总有一天,她会好好地,流畅地把她所知晓的真相说给这个世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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