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十字路口(苏然)3_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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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十字路口(苏然)3

  上一章提要:...身舒坦,张口大喊的欲望想停都停不下来。“苏白华,办完事情回来啦!”苏然兴高采烈地吼出大先生给起的新字,让回音与欢乐在门洞之中往复折返,沿着包砖土墙传遍村寨四方。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自己的名字,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许蔡行台的大先生,今天又收获了一件大成功。跑上村路,视野一下子豁然开朗。下午的阳光虽然明亮,但并不刺眼,恰到好处洒向往来人群,带来弥足珍贵的秋日温暖。砖瓦房前、榆柳树下,男女老少没有一个陌生,尽管苏然来到这里才不过十天,但他早就和全村人混的脸熟,就像在老家新堰口一样,一个......

  上二章提要:...运的是,斛律羡没有做出激化事态的蠢事。“陛下,臣愚鲁迟钝,于经典一窍不通,只因久在军阵,行伍之事尚明一二。”他把笏板收在胸前,褐色的眼眸似乎向身侧瞥了一眼,“朔镇王侍中(指节度使王彦章)所上捷报奏章,阅之令人心神向往。只是,这些斩首、缴获相关的数目,臣细读下来,却是心有不安。”“大将军的意思是——”高殷没有把话一下说完。他开始打量斛律羡,从生满老茧、左右均带扳指的那双大手,往上一直看到朔风吹出的顽固腮红。这位久镇长城的将军与父皇同岁,但细长如线的那双棕色眼眸,却闪烁着堪比少年的亮光。他......

  上三章提要:...倒,下身失禁。第一次上阵,谁能免得了这些?”“跑的人差不多都死了……瘫的人也一样。真是,除了咬牙扛过来的,差不多都死完了。”刘仁允的语速有些变快,句尾的颤抖也愈发明显:“全都没了啊!”“老前辈。和你同在一队的,有多少幸存下来?”大先生没有一同感慨的意思,继续发问。“十一个。啊,十二个?”老刘歪过脑袋,因为费力的思考而皱起眉毛:“记不大清了。人老了,好些事记不大清了。别的队幢,不少直接都给打光了,殿前虎贲、羽林铁骑兵也是成片成片的死。唉,不光是兵,城里小老百姓也遭......

  上四章提要:...是大相国寺的法会,也不是清真寺或者基督教徒的礼拜,更不是天朝过年时的热闹庙会。战斗随时发生,伤亡一忽不停,无论是封堵门道还是收复城楼,反击的军民都要面对尸傀与饿殍的尖牙利齿,乃至战奴的变异刀臂,有些时候为了制止一只妖邪,凡人这边会倒下两人乃至三人。但是,数倍于此的同袍会立即补上。恐惧已经从我们的头脑之中消失,我们已经承上了强劲的胜利之风,只等收获最后的甘甜果实。“上城楼!上城楼!”我们在灰暗的走廊中呐喊,用能找到的一切物件武装自己,顺便把从后面传过来的物资大包小包往上面运,根本没有时间进行多余的思考。几乎只是几个心跳的功夫,我和外城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们,便追随着巡兵的耀眼衣甲,重新回到了南薰门城楼。那上面就像是瓦舍上演的西游话本里面,所经常提起的人肉盛宴。一脚下去踩到的尽是半干凝血,冒起的泡泡顺着波浪撞到碎骨碎肉,“扑通扑通”连串破裂。铁腥气息夹在着苦辣的火药烟雾,迎面吹来能让人当......

  上五章提要:...,在邪兵裸露的肌肤上隐约浮现,黄白色的利齿开开合合,似乎正在替主人发出无声的嗤笑。恶疽摇晃着步入战场,身上跳下一只又一只与成人等大的盲目芽孢,一面挥动尖利的爪牙,一面从滴血的喉咙发出毒蛇般的咝咝吐信。皮肉全无的骷髅就从它们脊背钻出,空洞的颌骨仍旧保留着临死前的那抹愉悦微笑。我扶墙起身,从垛堞间偷偷窥视这群不属于现世的妖邪,几乎要被如潮而来的绝望与恐惧压倒,我实在难以想象,面对这般恐怖的敌人,竟还有谁敢于持枪相向,竟还有人敢于发动反击……就在此时,寿王李杰吹响了号角。他和他的捧日......

  上六章提要:...黑火药炸弹、钢铁铠甲以及锋利武器。再PS:河童就设定成律令的一个水栖分支,类似地精与孬不拉的关系,全球都有分布。天朝北方叫水秃子,南方叫人龟,不过他们其实不长龟背,而是把饲养的大旋龟宰杀后拿龟壳当铠甲穿。接下来,请欣赏首支预告片。堕落邪将,秦宗权的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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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这几步路,苏然走的很慢。他一不唱歌,二不呼喊,而是有意识地放松呼吸,借机调整自己的思绪。院墙之内的景色,与他离开时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深井的辘轳依旧湿漉漉的,就好像从来没有干过,几处陷坑用木板仔细盖好,一张一张晒着剥制好的皮革。院里剩下来的地方,几乎全被开垦成了菜地,唯一一条砖铺小路笔直通向小楼入口,自修成以来不知经历了多少双鞋脚的踩踏。现在,那些青红碎砖在重压之下微微向凹陷,表面落满或黑或黄的各式泥巴,偶尔还能见到家畜的深深脚印,正如方圆百里的任何一个乡村院落。然而,从两层小楼飘出来的那些谈话,就连李县令或者廖使君的府衙,恐怕都不多见:

  “阿弥陀佛。道人不涉俗务、不蓄私财,施主这番指责,老衲实难接受。”

  “法师,如果用佛法当中的概念,当面撒谎,应当算是触犯了嗔戒?”

  “阿弥陀佛,施主何来这番指责?嗔、贪、痴,众生三毒,以老衲愚见,施主平日言行,确应时时警惕。凡嗔有三相,其一曰……”

  “到此为止吧,法师。我对释儒道,还有其他任何一种宗教都没有兴趣,你不必浪费口舌,我这边也没有多少时间奉陪。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来向我讨要的这几个人,是不是禅静寺逃走的佃户?”

  “阿弥陀佛!施主,昔年秦宗权肆行杀戮,禅静寺沙门几为戮尽,幸得前朝末帝恩赐田地百顷,伽蓝方得重兴……沙门平日清修,寺田耕种只得假与居士,此事天下通例,施主难道不曾知晓?”

  “收租收到六成五,并且禁止农户凑钱退佃。法师,我不得不说,你们这个地主,当的也太霸道了些。上茶——请注意,法师,我已经让人上茶了。”

  “阿弥——陀佛!施主,上茶便上茶,特意两次提起,不知是何道理?”

  ……

  来自新堰口的苏然,并没有故意去偷听的意思。然而宾主两人的对谈气势汹汹、声如霹雳,由不得外人不竖耳朵。“噼啪”,这像是其中一人摔茶碗的声音,“咚咚咚咚——跐溜!”,这肯定是客人怒气冲冲地跑下楼梯,结果踩到袈裟险些滑到的声音。听了这些预警,苏然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继续往里面走,他就像察觉到危险的麻雀一样,把迈进门槛的左脚赶紧收回,顺势轻快地往旁边一跳,正好避开满脸怒火摔门而出的禅静寺和尚,连僧袍飘逸的边缘都没蹭到。

  “竟这般……外道!真乃邪魔外道!”那个胖大僧人走一路摇一路头,嘴里骂骂咧咧,除了脏字之外什么东西都敢出口。他长着一颗光洁无垠、红白透亮的多肉脑袋,好似刚刚摘下的特大号甜梨,一身僧衣用的全是上等江淮绸缎,绛红色袈裟更是用昂贵的金银丝线分区划块,顺风飘来阵阵甜腻的香粉气息。

  /这家伙要是“不涉俗务、不蓄私财”,那秦宗权就是广开粥棚赈灾的秦大善人了,/苏然在心中毫不客气地作出评价,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上一转,讽刺挖苦登时在心中成型。“和尚法师,法师法师~我们这边啊,上茶是送客的意思,”他故意追在那个僧人身边,蹦蹦跳跳隔几秒就踩一下和尚的宽阔影子,还专门用力发出声音,好叫对方察觉到:

  “地方小,嘿嘿,规矩就多,你下次就找我,先找我,包学包会~哎哎哎,和尚法师请这边走,对,请往这边走。这边有树荫,走着凉快~”

  那和尚回头瞪他的眼神,活像是张木匠那只贪吃的老黄狗,在午餐时间碰到跑来蹭饭的邻家白猫。不过,这位高僧一见跟着的是个小孩,立即满脸不屑地抬起双层下巴,双手合十飞快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趾高气昂拂袖而去。他再清楚不过地表达了自己的轻蔑,不过苏然也过完了嘴瘾,没兴趣继续追着纠缠。/大先生可是就在楼上等着嘞。/

  于是苏然再一次地开始哼歌,几个蹦跳就把自己送进了门槛里头。他强忍住打马车轱辘一路翻过去的的冲动,咚咚咚咚窜上木质楼梯,手扶护栏扔在一边瞅都不瞅。大先生接手这座碉楼以后,除了打扫灰尘,没对里面的布置做多大改动,更没有像有些财主那样买来木料、石灰外加金粉银箔,富丽堂皇地大搞装修,结果时至今日,楼栋内部仍旧是冰冷阴郁,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有人住的模样。

  可这栋指挥楼的人口,其实还是不少的。一楼看起来空空荡荡,大多数房间只有一个腐朽的空门框,不过包括赵栋成在内的岗哨还是启用了三间睡房,在里面横七竖八摆了十来张地铺,任何时候都听见轮休卫兵的磨牙与打鼾。除了这些噪音,他们还有一个更加惹人讨厌的行为,那就是把松木板钉成的行李箱直接靠在窗边,一只又一只叠得快有一丈高,距离斑驳的天花板仅仅只有一指之遥。苏然每次出入碉楼,都会忍不住过去说上两句,这次他也不打算破例,只等到了二楼把事情办完,只等到了二楼,见过大先生……

  楼梯不窄,但是又陡又长,全部爬完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积累起来的疲累,终于在此时渐渐显出威力,苏然开始不由自主地喘气,腰背、小腿等处的酸痛一阵又一阵地翻滚打转,逼得他不得不放慢脚步,曾经变得只有眼前台阶的视野,也从极度狭窄渐渐变得开阔起来。暗淡的楼墙就在手边,遍布暗绿色的顽固苔渍,依旧是用每块十斤、糯米汁勾缝的青砖紧密砌成,厚得仿佛巨石山壁,光看着就让人觉得丹田发凉。沿着楼梯一路往上,每隔几尺就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敞亮射孔,下面用铁钉固定好新鲜的、还散发着生漆味道的木制铳架,强烈的诱惑让苏然根本忍不住冲动,连着两次伸手过去抚摸,感觉细小木刺擦过掌心的那股麻痒。他真希望自己也能分到杆火铳或是弓弩,扣下悬刀来一次畅快淋漓的试射。

  如果大先生前几天的承诺说话算话——/怎么可能不说话算话!/那他的这个愿望,最快下月初五就能成真。十岁零四个月的苏然,将会生平头一次地穿上铠甲、手拿刀枪,与选拔出的其他半大小子一道,站在校场上接受焦勇的基础训练……/啊啊啊,等不及了,这个八月究竟啥时候才能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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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预览:...时间内聚起这么多人?”苏然答不出来。以他现在的脑子,实在想不出这个答案。不过,大先生原本就是打算自问自答,马上就接着说了下去:“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今年夏天的水灾。王继勋搞的那几条应对条略,还不如什么都不干。节度使衙门把赈灾责任全部丢给州县,州县怕麻烦又去找富村、大户胡乱摊派,扣去漂没贪污,最后受灾村寨拿到的,最多也就一两贯钱。苏然,我记得,新堰口今年差点也遭了灾?“好像……是。”苏然不安地揉搓手指,回答的时候显得有些犹豫:“水差一点漫过河堤,就差一两尺了。全村人......

  下二章预览:...愿守在家里给亲人站岗放哨,多久也不嫌累。一想到那座聚集了八百多人的旧军屯,赵栋成就觉得心里一紧。在那边,寨墙的修补还没最后完工,徐郎中的火药作坊才刚砌好硝池,从长社城收来的十杆破铳急等翻新,更别说还有董园那群虎视眈眈的白莲教……事情这么多,那样不得大先生亲自过问?大先生一旦出村,身边的护卫敢少得了人?道理明摆在那里,可大先生那天就是不肯听他分辨,非要把他派到县城,应募那个见鬼的戍边勇士。更让赵栋成难以接受的是,就连那个新来的小鬼苏然都跟他故意唱对台戏,像个小大人似地双手叉腰,连......

  下三章预览:...成的耐性很快就成了飞灰,刚刚和新兵们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也融化殆尽。他揍人揍得手关节痛,后背被新兵尤其是许州老乡的唾沫星子喷成筛子,这才勉强压住这帮不听话的家伙。然而,跟这些怨气冲天的刺头比起来,有些老实包反而更加麻烦。他们温顺、听话,让他们排队他们就试着排队,只不过无论怎么排,两只脚丫子都放不到正确地方。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训练不足。在管城县郊外宿营的那几天,类似焦勇那样的教官,王继勋一个都没有指派。鱼塘边的这些新兵一直被放羊,从来没有正经排过队,白天还能勉强聚成一团一团,晚上灶......

  下四章预览:...成的报道,但是全程一言不发,只在接受钦差将军便笺的时候,才勉勉强强地点了个头。赵栋成觉得,对这个新长官来说,自己甚至还不如灶火边放着的那具马鞍重要,因为綦连猛把纸条塞进裤兜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牛皮桥鞍捡回来,借着因为洒出来的汤沫而明暗不定、有时还会变成蓝绿色的火光,一点一点把沾水发霉的地方搜刮干净。“下次,你再敢不小心打湿鞍鞯,而且不马上弄干”綦连猛紫红色的肥壮嘴唇颤动着,用堪比石头互相摩擦的沙哑嗓音,对那个低头不语的倒霉部下厉声警告:“我就扒了你皮,让你光着骨头架子跳舞。明白没有?”那个做错事的轻骑一定是明白了。而赵栋成,也多少明白了自己这位新长官的作风。他明智地决定,不用拳脚对綦连猛进行顶撞,言语上最好也不要冒犯。一来呢,生命如此宝贵,如果只是一些可以忍耐的小事,实在犯不着再豁出去一次;二来呢,这位新长官其实——其实还是挺优秀的。他的话不多,指挥......

  下五章预览:...了他的话。在那双年轻的棕色眼眸当中,没有瞻前顾后的疑虑,反而充满着年轻猎手遇到上佳猎物时,那种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成五彪会和你们一起过去,带上两什——不,三什人马。告诉綦连武儿,上游四里的那座木桥,主力到来之前一定要守好!”“喏!”这次,赵栋成可不会再让别人抢先了。在拱手告退之时,他顺便盘算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一路赶过来,他和章伯坚的四匹马都流了不少汗,等会儿可以去找马元勋帮忙,在洗刷的同时顺便喂点顶用的精料。忙完这些,正好可以跟成五彪手底下的重骑兵会合,然后就可以让这位羽林......

  下六章预览:...意识到了自己是大先生的徒弟,还意识到自己自出发以来连一个字的笔记都还没写,于是赶紧放亮招子,踮起脚尖把天子的卤簿队伍从东向西全部看进眼中——那列斑驳不堪、光用眼睛看就能嗅到秽物臭气的死囚车,就在那时深深地烙进了赵栋成心里。随后,他们这些边勇被告知,那里面装的全是从驼牛署拉出来的叛逆,不仅大逆不道想要弑君,更曾在汴京城中烧杀淫掠,死不足惜。“今年讲武”,尚书省检校七兵尚书、同时也是演武的实际指挥者斛律羡,对远道而来的一千多名戍边勇士,简短地解说道:“就用这群叛逆祭旗。愿看不愿看,到时都睁开眼。”...

  本章精要最后这几步路,苏然走的很慢。他一不唱歌,二不呼喊,而是有意识地放松呼吸,借机调整自己的思绪。院墙之内的景色,与他离开时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深井的辘轳依旧湿漉漉的,就好像从来没有干过,几处陷坑用木板仔细盖好,一张一张晒着剥制好的皮革。院里剩下来的地方,几乎全被开垦成了菜地,唯一一条砖铺小路笔直通向小楼入口,自修成以来不知经历了多少双鞋脚的踩踏。现在,那些青红碎砖在重压之下微微向凹陷,表面落满或黑或黄的各式泥巴,偶尔还能见到家畜的深深脚印,正如方圆百里的任何一个乡村院落。然而,从两层小楼飘出来的那些谈话,就连李县令或者廖使君的府衙,恐怕都不多见:

  “阿弥陀佛。道人不涉俗务、不蓄私财,施主这番指责,老衲实难接受。”

  “法师,如果用佛法当中的概念,当面撒谎,应当算是触犯了嗔戒?”

  “阿弥陀佛,施主何来这番指责?嗔、贪、痴,众生三毒,以老衲愚见,施主平日言行,确应时时警惕。凡嗔有三相,其一曰……”

  “到此为止吧,法师。我对释儒道,还有其他任何一种宗教都没有兴趣,你不必浪费口舌,我这边也没有多少时间奉陪。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来向我讨要的这几个人,是不是禅静寺逃走的佃户?”

  “阿弥陀佛!施主,昔年秦宗权肆行杀戮,禅静寺沙门几为戮尽,幸得前朝末帝恩赐田地百顷,伽蓝方得重兴……沙门平日清修,寺田耕种只得假与居士,此事天下通例,施主难道不曾知晓?”

  “收租收到六成五,并且禁止农户凑钱退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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