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为什么不该看盗文呢_你好,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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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为什么不该看盗文呢

  诊室门口的电子屏熄灭,等待在外面的患者越来越少,常规的门诊时间结束了。

  三四十岁的男医生伸了伸懒腰,放松着僵硬了一下午的筋骨,拿上水杯往外面走去。

  隔壁的诊室灯还亮着,里面却没有人,他颇有些惊奇地朝里打量了一眼,随即同对面诊室里的女医生打招呼。

  “今天是什么日子,小沈到点走人了?”

  女医生抬头瞄了眼,懒洋洋道:“怎么可能,送病人去了。”

  “啧,我说呢,这才像样。”

  说着,两个人十分默契地笑了笑。

  “可惜啊,不是每天都有领导来视察。这不白忙活了嘛。”

  “什么白忙活,人家那是大爱无疆,看把你酸的。”

  “怎么能叫酸,规培一年就主刀第一台关节融合了,这点年纪,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哪里还酸得起来。”

  “这就不敢想了?再过十年说不定主任医师都不够人家看的,天才嘛。”

  “哈哈哈哈,你格局小了。”男医生特意扫了周围一眼,放低声音道,“我是听说,他明后年要调进燕平一院的跨省分院了,和一堆钱多得花不完的大公司合办的那个,搞不好进去就是副高。”

  “真的假的?”

  “真的,我们院长还挽留了半天呢。”

  “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唉,羡慕不来啊,只能下辈子努力了。”

  “哈哈哈,走啊,吃饭去。”

  散漫的谈话随着脚步声远去。

  等他们离开,走廊尽处的阴影里,才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其实他们的音量控制得很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但即使没有完全听到内容,沈念也能猜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太熟悉这样的议论了。

  站在空荡无人的诊室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沈念才走进去收拾东西,关电脑。

  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是色彩梦幻的旋转海马,上面坐着好多孩子,对着镜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看到照片的时候,沈念有些失落的表情里才透出一丝慰藉。

  医院很忙,好一阵没有去特殊学校了。

  沈念经常会觉得,跟这群孩子一起相处的时候,比他在医院接诊做手术更快乐。

  他天然地能够理解他们每一寸细微的感受。

  在看到他们写下的名为《我的心愿》的作文时,看着那些稚嫩的话语和笔迹,他似乎能够真切地体会到他们的心情。

  如果是他,握着笔写下想去游乐园的心愿之后,平时不敢奢望的梦想被勾起,他会很想去很想去,甚至这一晚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期盼着明天就可以实现心愿。

  但是不可能,一个孩子去了,其他的孩子也会想去,那么多特殊的孩子一起出门,需要顾虑方方面面,再精心的安排都可能发生意外。

  一旦出事就会变得很麻烦,而且这种事本就在学校的职责之外,很少有人愿意自找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会很难受,如果这是一个无法被实现的心愿,为什么要让他们写这样的作文呢?

  明明平时他不会去幻想的,因为实现心愿对身体特殊的他们来说,是一件太奢侈的事,能好好生活已属不易。

  沈念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视角的感受,但是那种感同身受的心情太过真实,所以他甚至有些冲动地对老师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一个人带一群孩子出去玩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

  但他同样有着一种无端的信念,不会发生意外,即使发生了,也会很快被解决。

  二十多年来,除了始终缺位的种种情感,沈念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发生过负面的意外。

  有很多次,旁人遇到危险和困境的时候,只要他出现帮忙,往往都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所以他始终很热情地想要帮助别人,不论是在什么时候,有时甚至显得他很怪异。

  很多同学朋友会嘻嘻哈哈地管他叫幸运星,还有人说他一定是天选之子,不然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幸运又完美的人生。

  当然,沈念也知道,在背后,也有很多人叫他假圣母。

  起初他很难过,后来渐渐地,他学会了接受。

  那种莫名的既视感又出现了,他似乎很熟悉那种被误解和歧视的心情。

  不过沈念独自保留了这种心情,没有告诉任何朋友,因为不会有人相信,或许只会在背地里换来一声做作虚伪的评价。

  他的人生似乎一直在两种极端之间行走。

  一面是少年跳级,还考进了顶尖名校里分数最高的本博连读医学专业,学业一路顺遂,在每个阶段他都是那种开了挂的天才。

  无论是艰涩理论还是上手实操,他一遍就会,从不出错,就像是为了医学而生的。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很多人根本不肯相信竟然还存在这样的人。

  他是整个医学院有史以来毕业时年纪最小,导师评价最高的学生,所有人都觉得他的未来不可估量。

  一面是冰冷的感情关系,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孤儿院被养父母收养,但他们对自己很糟糕,糟糕得还不如继续做孤儿。

  缺失了

  亲情的关怀,沈念就试图用友情来弥补,他对周围的每一个朋友和同学都很好,会付出自己所有的真心和热情。

  沈念从小就很喜欢说话,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但后来他才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他很敏感地从他们眼中读出了不耐烦和敷衍。

  没有人愿意真正地接近他的内心。

  他在学业和能力上表现得太过突出,这样的人往往是孤傲的,旁人会觉得合情合理,充满崇敬。但他的性格又过于热烈,于是奇怪得像个假人,连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所以沈念体会到了一种彻骨的孤独。

  他不明白自己每天活着都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道人生中有什么东西在推着他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可上天给了他几乎绝顶的医学才华,如果浪费了它,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一种罪恶。

  他只好这样活下去。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真的有第二个人格,至少他就有人陪伴了。

  他的脑海里常常会出现一种奇怪的直觉,牵引着他往某个方向走去。

  沈念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精神分裂或者多重人格的症状,还去特意做过检查,但一切正常。

  就像刚才,他本来没有打算下去送病人的,但是那种奇怪的直觉又出现了。

  他现在应该下楼。

  沈念几乎有点想念这种直觉。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顺从了“它”,送最后一位接诊的病人下楼。

  和病人道别的间隙,沈念回头张望,发现人群里有一个戴着白色围巾的男人一直看着自己。

  对方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一双眼睛很明亮,沈念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他,便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的眼眸里很快充满了晶莹的水雾,里面蕴含了许多复杂的情感。

  他好像透过自己,看到了消失的故人和久远的回忆。

  然后他身边另一个戴着深蓝色围巾的男人,低头跟他说话,最后两个人一道往医院里走去。

  他们离开之后很久,沈念才恍然地想起来,他见过那个深蓝围巾,不止一次。

  好像每次都是在奇怪的直觉出现之后。

  但他现在对深蓝围巾并不好奇。

  他想知道为什么白围巾会看着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直觉那对自己很重要。

  这次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直觉。

  今天晚上不开手术,下班后的沈念在医院里闲逛。

  冬季,活动能力正常,戴着口罩,最可能的疾病应该就是流感了。

  他先去了输液大厅。

  在角落的位置里,他果然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大厅里开着热空调,一点也不冷,所以他们摘下了围巾,两条暖绒绒的针织围巾团成一团,像湛蓝天空和绵白的云,上面架着手机,两人各带着一个耳机,看着屏幕。

  很温馨的场景。

  正在挂点滴的白围巾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到了他。

  然后他立刻对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身边人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只剩下沈念和没有戴口罩的白围巾。

  沈念的心头突然生出一种无端的紧张。

  他知道对方在等自己走过去。

  真正走到对方面前的时候,一贯热情主动的沈念,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对每个病人的印象都很深,记忆里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是同学和朋友。

  但既视感告诉他,对方的面孔很熟悉。

  对方先开口了。

  他微笑着说:“你好,又见面了。”

  很普通的问候。

  但是沈念却觉得,他好像已经为这句话等待了很久。

  “你好。”

  他有些干涩地回应道。

  白围巾的语气很真诚:“傍晚可能冒犯到你了,先跟你说对不起,你跟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所以我才会一直盯着你看。”

  沈念微微放松下来:“其实我也觉得你很面熟。”

  “是吗?也许这就是缘分。”

  白围巾笑了起来,然后向他伸出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我叫陶知越,很高兴见到你。”

  “沈念。”

  沈念便同他握手,也许因为发烧,对方手心的温度很热,他的思绪游离,想象着与之相连的脉搏,血管,心跳,一切都是鲜活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想象竟然让他觉得很感动。

  陶知越问他:“你是外科医生吗?”

  “是,现在在骨科。”

  对方感叹道:“你才这么年轻,很厉害。”

  “……其实我很害怕血,不过说出去没有人相信。”

  不知不觉间,他对眼前这个陌生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用故作轻松的口吻。

  “我相信。”陶知越凝视着他,“你一定是个很勇敢的人,所以才可以成为医生,做很多的手术。”

  沈念很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鼻酸的冲动。

  “你的……你的朋友,也是医生吗?”

  “不是,但我猜他应该很想成为医生。”

  “应该?”

  “我不能确定,因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沈念一时失语。

  “抱歉……”

  “没关系,不是那个意思,他一定

  生活得很好,只是我没法再见到他了。”

  面对这样有些伤感的追忆,沈念有些没来由的慌乱。

  他一贯是个很擅长安慰别人的人,但在这个陌生人面前,似乎失效了。

  于是他匆匆结束了今晚的对话。

  但是第二天一睡醒,沈念就后悔了。

  他很想知道那个朋友的故事。

  他也很想跟这个莫名熟悉的人再聊聊天。

  可对方输完液,感冒应该会好转,他大概见不到这个病人了。

  抱着遗憾和懊悔,沈念在医院大楼里穿梭忙碌的时候,听见了值班的护士在议论着什么。

  “笑成这样,你是不是刚从单人病房那边回来?”

  “嘿嘿,是真的帅,是不是明星啊?”

  “不是吧,明星怎么敢这么光明正大,是两个男的诶!”

  沈念很惊讶。

  如果他没猜错人的话,冬季流感而已,为什么住院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他特意去了那间被大家口口相传的单人病房。

  果然是昨晚遇到的那个人。

  陶知越的感冒加重,转成了肺炎,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口,陶知越看见了他,依然朝他露出了很明朗的笑容。

  沈念推开门,忍不住问:“怎么这么快就转成肺炎了?是感冒拖了很久才来医院吗?”

  陶知越放下手里的书,摇摇头,“不是,不严重,只是呆在家里总想工作。”

  沈念认真叮嘱道:“要注意身体,身体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我会的,谢谢你。”

  他口中说出的谢谢似乎格外郑重。

  沈念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下午又要做手术了,我很紧张,又要见到很多血。”

  他从来不会对别人说这样的话,因为没人相信他会紧张。

  但眼前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却会。

  “放轻松。”陶知越看着他,“你相信奇迹吗?”

  “我……不相信。”

  沈念的生命中,似乎一直在发生奇迹,可他始终不快乐。

  如果让他来写《我的心愿》,那么他的心愿就是遇到一个能改变现在生活的奇迹。

  但并没有另一个过分热情的沈念来帮他实现心愿。

  陶知越组织着措辞,很努力地安慰他。

  “你对很多人来说,就是奇迹本身。很多时候,红色是希望的颜色。”

  于是这天下午,在透明面罩背后聚精会神握着手术刀的沈念,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轻松了一点。

  手术很成功,每一个细节都是完美的,连最挑剔的主任也找不出任何毛病,只剩下啧啧称奇,感叹着后生可畏。

  晚上,难得心情很好的沈念去病房探望陶知越,带着一桶香浓的热汤。

  陶知越面前的小桌板上放着一盒搭配很精致的水果,一旁的桌子上摆满了漫画册和游戏机,还有缀着露水的鲜花。

  “这是我们食堂最有名的汤,味道很好。”

  沈念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空地,放下了保温桶,笑道:“你的家属很用心。”

  看到这么温暖的病房,沈念好像也跟着很高兴。

  虽然他没有家属,但是现在他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有朋友的感觉很好。

  他的孤独淡去了一点点。

  “很香。”陶知越打开了保温桶,“今天感觉比昨天好,我觉得病很快就会好了。”

  “那就好。”沈念松了一口气,“病好之后也要保护好身体,冬天很容易生病。”

  “我会的,今天的手术成功吗?”

  “很成功,我第二次做这个手术,病灶清除得干净,复位之后的接触面也很广,我觉得比教科书上的案例图片更完美……”

  沈念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着。

  忽然间,他很不好意思地停下来:“对不起,你应该对这个不感兴趣,我好像太多话了。”

  陶知越却听得很专注:“没关系,我很喜欢听。”

  很多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但大多是不愿拂了他的面子。

  可沈念觉得,唯独这一次,说这句话的人是真心的。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听自己说话。

  是因为那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朋友吗?

  沈念好奇地提问:“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朋友吗?那个应该想成为医生的朋友。”

  陶知越点点头,似乎斟酌了一下语句:“其实严格来说,他不能算是我的朋友,这是我单方面的定义。”

  “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缘,但他救过我,那天我下班回家的时候,在地铁上突然……发病了。”

  “当时他坐在我对面,在手机上打字,他的手指动作很快,连停顿都没有。我还在想他到底在做什么,也不像是在聊天,很久以后我想,可能是在写。”

  “看着他不停地按手机,我有点无聊,也想拿出手机,结果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我没办法发出声音,整个人僵在座位上。而那天车厢里的人不多,大家都在低头看手机,没有人注意到。”

  “只有他注意到了,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看到我的异常之后,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慌乱,手机猛然跌到地上,也许摔坏了,那个撞击声很大,我几乎都

  产生了看见火花的幻觉,像坠落的流星一样,但他完全不在乎,很着急地冲到我面前。”

  “他的嘴巴在动,但我没有听到声音,其实那时候耳边很多声音都模糊了,可我的意识抽离出来,很冷静地想,不是我听不到,应该是他不能说话。”

  “慌神了几秒钟,他连忙跑去旁边的车厢拉其他乘客,但他只能比划着手语,朝我这里指,或许很多人会觉得他疯了,也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他总算叫到了人,有人打120,有人去叫乘务员,他又重新回来,一直守在我身边,手足无措,很想帮我,但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看到他的表情很着急,比我自己还着急,几乎快要哭了。接下来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念听得提心吊胆:“然后呢?”

  “然后我醒过来了。”陶知越像是开了个玩笑,“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看到我。”

  听他说到这里,沈念的胸口好像被一种复杂的感觉充盈着,久久不能言语。

  最后他小声道:“幸好,他发现了你的异样。”

  “嗯,幸好遇到了他。他给了我全新的生命。”

  陶知越的表情很认真。

  沈念经常能听见病人对自己或同事说这句话,但此刻,这句话里似乎还有着别样的含义。

  想了想,沈念赞同了陶知越之前说过的话,“如果他真的能成为医生,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医生。”

  可惜生理上的缺陷注定了这不可能。

  静默了片刻,陶知越问他:“你为什么想成为医生?”

  沈念回答得很果断:“因为想治愈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想弥补生命的缺陷。”

  沈念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从小就这么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我没有生过什么大病,而且明明是个胆子很小的人,怕血,怕打针,怕虫子,什么都怕。”

  “在今天之前,我每次做手术的时候心里都在发抖,但是手一直很稳,从来都不会出错,好像真的是老天爷非要让我吃这碗饭。”

  “有时候我自己都会想,怎么会有我这么矛盾的人。”

  陶知越安静地听他诉说着,最后问道:“你有没有其他想做的事?能让你发自内心觉得快乐的。”

  这个问题让沈念足足思考了一整夜。

  又一天晚上,身体状况好转了许多的陶知越裹着柔软的白色围巾,和他在住院楼下散步。

  咳嗽变得很少,热度减轻,炎症在慢慢地消退。

  “我想了很久,跟小朋友待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

  沈念笑着说:“也许是因为想弥补我自己的缺失……这是心理科的同事最常提到的词,童年阴影。”

  陶知越肯定道:“如果你转行,一定会是很出色的老师。”

  沈念笑得更开怀了一点,似乎想象到了那些纯粹的、快乐的光景,但他的笑容慢慢又消散了。

  “可惜我做不到……我没有勇气。”

  “我好像一直在被什么东西推着往前走,也许是命运,也许是别人的眼光,也许是一种幻觉。”

  “我之前怀疑自己精神分裂,还去做过检查,因为心里总冒出奇怪的念头。”

  “比如我明明喜欢四季如春的地方,讨厌夏天,也讨厌冬天,最后却来了四季分明的晋北规培,而且明年还要跳槽去一家新建的医院,或许以后我会一直呆在这里了,但我吃不惯这里的菜,身上还经常过敏。”

  “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过得一团糟,而且我没办法对其他人这样说,没有人会理解,所有人都觉得我的过得很光鲜亮丽,没人能看到我脑袋里所有奇怪的念头,连医生都不能为我确诊。”

  沈念的目光很黯淡:“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我每天都在帮别人,但是我始终帮不了自己。”

  冬夜的空气是寒冷的,他的人生也是。

  回过神来,他连连向陶知越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糟糕的事,我没有控制好情绪……”

  “没关系,说出来会舒服一些。”

  陶知越换了一个新的话题:“你想继续听我那个朋友的故事吗?”

  沈念点点头:“你痊愈之后,又见到他了吗?”

  “没有。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也离开了那个城市,所以再也没有见过他。但因缘巧合,我看到了他写的,似乎了解了他一点,所以接下来的事都是我猜的。”

  陶知越慢慢地叙述着。

  “我猜他一定是个很聪明的人,有很强的毅力,所以他才可以学会和写作。而且我觉得他应该是第一次写,因为写得不是很好。但已经很厉害了,回想起来,我连中学语文考试里的作文都写不好。”

  “他的主角是一个被救赎的残疾人,他给自己也安排了一个角色,是救赎者。这好像是在网上很流行的故事类型,有很套路的情节和模板,所以他也照着那样写,对新手来说,会比较容易一些。”

  听到这里,沈念屏住了呼吸。

  他总觉得正在听到一些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事,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但是我想,那本里应该藏着他自己无法

  实现的心愿。我还记得他的样子,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像是不常出门,坐姿也有些瑟缩,但在为我求救的时候很勇敢,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真的很神奇,用文字就可以编织出最宽阔辽远的梦。我猜他的梦,或许是很认真、很用力地拯救别人一次,就像他期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救赎一样,被拯救、被爱和被守护。”

  “虽然不能再见到他,但是看着他写的,我会希望他笔下的主角能有很好的结局,特别是那个投射了他心愿的救赎者,这样至少在世界里,他能拥有一种更自由更美好的人生。”

  沈念忍不住问:“那本里,这个角色的结局好吗?”

  “我还没有看完,但我相信一定会很好。如果不好,我会试着帮他改得更好。”

  这个答案出乎了沈念的意料,他正想说些什么,又听到陶知越继续道。

  “里的故事可以修改,真正的人生同样可以修改。”

  “不要理会其他的声音和眼光。”

  “做你自己喜欢的事。”陶知越重复道,“你自己。”

  “我自己……”

  沈念喃喃地跟着他重复。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陶知越定定地注视着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我一定帮忙。”

  这是沈念最熟稔的回答,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不知说过多少次。

  “我可以把你当成他,说一些我想对他说的话吗?”

  “你们长得很像,也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我想,说给你听的时候,说不定他也可以听到。”

  “有时候,世界和生命真的很奇妙,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要求,几乎算不上帮忙。

  沈念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好。”

  这次陶知越想了很久,才做好了准备。

  他的声音流淌在宁静的夜幕之下。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我知道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而且最后你做到了,你肯定想不到,你给了我很特别的新生。不要自责,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如果在之前和未来的日子里,你遇到了一些糟糕的事,经历了一些异样的眼光,但那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坚强也很善良,你对别人很重要,至少对我就很重要,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的病好了,我现在很健康,也有了快乐的新生活,一切都是因为你最初的创造,我希望你可以听到,我真的很想当面对你说一声谢谢,可惜大概没有这样的机会。”

  “命运是不公平的,也许你比别人拥有得更少,也许你的道路比别人更艰难,但你付出过的那些事,一定会被记得,会被日子记得,也会永远地铭刻在其他人心里。”

  “不要害怕别人的眼光,现在的你,就是最好的你,做你想做的事。你吃了很多苦,其实命运已经补偿了你,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你创造了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陶知越说话的时候,冰冷的夜空里飘下了鹅毛般轻盈的雪。

  沈念其实听不懂这些话,也知道这些话并不是说给自己的。

  但他的眼眶红了,眼泪将要掉下来。

  他还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像是枷锁碎裂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沈念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自由。

  他像是第一次睁眼看世界,贪婪地看着这个格外明亮的冬日夜晚。

  树丛外的白炽灯旁飞舞着小虫,消毒水的气味从高大的建筑里蔓延出来,天上挂着一弯明净的月亮,路灯光束里映出夜空里纷纷扬扬的雪。

  那些落在心上的尘埃,好像都被白雪拂去了。

  “我好像终于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奇迹。”

  沈念想要描述自己的心情,却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感动,而且觉得很自由,也许你的朋友真的听到了,也许我在替他感动……不,这是我自己的心情。”

  “我猜是的。”陶知越微笑着看他,“奇迹又一次降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合在一起发了。

  写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但是我没有骗人哦,是真的治愈向。

  谢谢每一位小天使,你们对我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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