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_美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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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送走了书辞,沈怿伸手在后腰上轻摁了下,之前那枚暗器扎破的口子尚在往外渗血,不知是刃上淬了毒,还是他失血过多,到如今,连视线都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

  沿着另一条小径回到山庄外,高远和几名侍卫早在树下等候。

  “王爷!”他忙上来将他搀住。

  此时此刻,沈怿的脸已经白得极其吓人了,嘴唇呈淡淡的青紫色,明显是中毒之状。他身子不稳,只能借高远的胳膊勉力支撑。

  “别紧张,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他摘下面具,艰难地喘息,飞快把带血的衣袍换了。

  “要不要叫御医?”

  “别惊动御医。”沈怿摆手,“到时候更加不好解释。我一会儿写个方子,你命人去悄悄地抓些药来就是了。”

  “是。”

  他定了定神,强打精神,再抬眼时除了脸色略有不好外,看不出什么异样。

  高远不敢再扶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左右。进了庄子,一路有宫人垂头问安,沈怿依旧面不改色,风清云淡地问起肖云和。

  “肖大人亲自监军,这会儿估计已经把那群反贼的老窝给端了,山火烧得这么旺,夜里还得想法子扑灭,否则说不准会蔓延到庄子附近来。”

  他听到亲自监军就笑了一声:“他在那儿守着,一心一意想拿我的把柄,若是看到救书辞的是晏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常春阁内,案几上的安神香青烟缭绕。

  肖云和两手交叠,支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垂头而站的青年。

  他不说话,晏寻自然也不吭声。

  如此相顾无言了许久,他才费解地开口:“你的胳膊肘是往外拐的吧?”

  “属下知错。”

  肖云和拧起眉:“你最近的神志是不是出了问题?无缘无故,救那个丫头作甚么?”他手指轻敲,“我想借这个机会把沈怿引出来,你倒好,还跑去救她!到时候被拿去做文章的可就是我了!”

  晏寻依旧低着头,恭敬道:“属下知错。”

  “你!”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了就来气,肖云和不自觉沉下声,“我警告你,可别再做让我失望的事。”

  “属下明白。”晏寻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欲言又止,“大人……”

  肖云和气息不匀,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他拱了拱手,“属下有一事禀报,是……有关肃亲王的。”

  书辞回到房中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一下午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坐在桌前发呆,思绪剪不断理还乱,满脑子都是无名的伤势。适才太突然来不及思考,现在平静下来才觉得后悔,自己为何不先跟着他找到大夫了再回来?

  一时担忧他的伤情,一时又在想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然后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

  沈怿的住处有侍卫把守,她还没说明来意就被挡在门外。

  “我有要事求见王爷,两位大哥能不能帮忙通传一下?”

  面前的两个门神语气冷硬,“王爷不见客,姑娘请回吧。”

  “可这件事情真的很要紧……那不知王爷几时能见客?我到时再来。”

  “他老人家的心思岂是我等猜得透的,若王爷真要传你,自然会让人带话。”

  书辞心说今天不就是带话结果把自己带到鬼门关去了么,谁还信呢。

  “但是……”

  没等讲完,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正是沈怿。

  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只是嘴唇上的乌紫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正常的白。

  “王爷。”

  沈怿淡淡地望向她,轻声问:“什么事?”

  书辞上前一步:“是这样的,今日下午有人借您的名义带我出庄。”她把经过简短地叙述了一遍。

  沈怿听完,了然地颔首,“是什么人带你走的?”

  “是个老太监,戴着乌纱描金曲脚帽,一身红蟒袍贴里。”

  “只是说我让你走一趟,没提捉鱼的事?”

  书辞摇头说没提。

  这么看来是碰巧误打误撞上了,他平静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无名为此、为她身受重伤,书辞心下甚是不甘,甚至戒备地盯着他:“王爷,真的不是你派来的人?”

  沈怿闻言皱起眉:“不是。”

  “可您看上去……好像对这事,丝毫不惊讶?”他这样的反应令书辞不得不怀疑。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沈怿微怔了一瞬,眉头越皱越紧,“你莫非认为是我要害你?!”

  那口气憋在胸腔,体内未清除的余毒使他眼前突然一黑,沈怿忙伸手握住门框。

  这般举动,在书辞眼中只当他是要发火,不禁往后退了退,“我不是那个意思……”

  胸口堵得异常难受,他闭目调整了一下呼吸,最后毫无波澜地抬眼看着她。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别的,不用你多管。”

  书辞咬了咬嘴唇,悻悻地垂头应了:“是……”

  沈怿冷漠地收回视线,伸手掩上门扉。他靠在门上,听着院中的动静,知道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犹豫地拖着步子离开。

  就在书辞走远的刹那,他狠狠拧眉,垂头呕出一口血。

  高远正端了药进来,见此情形,赶紧把碗放到一旁,作势就要扶。

  沈怿把他的手隔开,说不碍事。

  “气血不畅罢了,这口血吐出来反而有好处。”

  他起身在软榻上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才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看着自家王爷这副模样,高远竟有些说不出的心疼,“王爷,您何必呢。”

  沈怿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对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并无表示。

  “您真的认为,这样做就一点疏漏也没有么?”

  沈怿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疲倦地开口:“你是说,她已经察觉了?”

  “我看她不止是没察觉。”高远苦笑,“她是压根就不曾对您的身份起过疑。”

  他一句话点破,“正是因为她太相信您了,所以无论您说什么做什么,有多少破绽,也都没留意。”

  沈怿沉默不语,半晌只是盯着手边的烛台出神。

  高远俯身去收旁边的碗,慢吞吞道,“您就不怕她到时候恨您么?”

  他支着额头,眸中似有所动。

  狩猎之行还未结束,已经闹得风风雨雨。

  书辞在房中窝了两日,心里却越来越忐忑,她开始产生了各种各样不好的预感,这附近到处都有官兵把守,前些天更因反贼行刺之事闹得人心惶惶,无名那身打扮若被当做漏网之鱼该如何是好?

  就算没有,来时方圆数十里都未看见山村城镇,他又该去何处医治自己的伤?他有马匹么?他的伤究竟能不能撑到让他寻一个歇脚之处?

  书辞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偏头看见篮子里那个尚未做好的钱袋,双目一阵刺痛。

  会不会出事?

  他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书辞才发现,自己对他竟是一无所知。

  他的年纪,他的家乡,他的容貌……就连他住在京城的什么地方也毫不清楚,几乎从来都是他上门来找她,自己却从未提过要去登门拜访。

  而她何德何能,叫他甘心长途跋涉这么远,跑到这种地方来,又受这样的伤……

  不是没有动过心,也的确嫌弃过他的身份,但当无名出现在林子里的那一刻,忽然莫名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好好的。

  一切都不重要了。

  书辞从臂弯间抬起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沈怿的伤恢复得并不好,他的医术本就是个半吊子,所以毒清得非常慢,身子忽冷忽热,偏偏又不能请太医,只能不好不坏的将就过。

  底下人说书辞求见的时候,他正发着烧,于是强撑一口气走出来,坐在太师椅上等她。

  耳边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沈怿疲惫地睁开眼,她逆光而站,纤细的身子清瘦单薄,脸上的表情千愁万绪,复杂难言。

  沈怿不由问道:“怎么,谁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只见书辞砰的一声,直直跪了下来。

  他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怔怔地往前倾了倾。

  “你……”

  “王爷,我想求您一件事。”她那双眼睛带着他此前从没见过的哀求神色,水雾朦胧。

  沈怿从椅子上起身,不经意牵动了腰间的伤,于是掩嘴咳了两声,颦眉让她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个话,我实在没法好好说。”书辞固执地埋下头,“我知道可能会很唐突,但是在这里,除了您我真的找不到第二个能帮我的人了。”

  沈怿轻叹了一声,俯身拉住她胳膊,将人轻轻提起,“什么事,我答应你便是。”

  书辞定定望着他,眨眼时泪水顷刻往下掉:“我、我想让您帮我找一个人。”

  他闻言愣了愣,“是何人?”

  “我……我的一个朋友。”她把无名如何如何救自己,又如何如何受伤,全部实情和盘托出,说着说着,语气里已掩不住哭腔,“我知道他不该擅闯此地,可是、可是……都是因为我,他才受了很重的伤,现在也不知究竟是好是歹。我……我真的很担心,他要是出了事……我这辈子可能良心都不安。”

  书辞伸手捂住双目,拼命把眼泪往回逼,但仍有几滴冰凉从她指缝间滑落,滴在他手背上。

  沈怿指尖微动,垂眸看着她,眼底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他对你而言,很重要?”

  她咬着嘴唇点头。

  “看你紧张成这样……”他淡淡道,“真的只是朋友?我怎么瞧着,像情郎。”

  没想到他此刻还有心情调侃,书辞一时也无心应付,“这……这个是两个人的事,我做不了主。王爷,您就帮我找找他吧,好不好?权当是积德行善,救人一命,这份恩情我一定没齿难忘。”

  沈怿盯着她沉默良久,轻轻地应了声:“好。”

  茫茫的草原上,天高云淡,远远近近几十个侍卫在林间和坡上搜寻,何其认真的找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沈怿看见书辞亦提裙跟在侍卫的身后,不停歇地喊着、唤着。忽然竟有些羡慕那个所谓的无名……

  他在想,假如情况相反,受伤的人是自己,她还会不会如此担心?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哪怕他陪她找了一路,她也从来没有侧目看过他苍白的脸色。

  ——不是不怀疑,是太信任。

  ——您就不怕她恨您么?

  有些事,瞒得越久就越担心揭露的那一天。他现在完全无法想象,如果书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倘若她真的恨自己,又该如何?

  有那么一刻,沈怿萌生了出要让无名永远消失的念头。

  一群人找了两天,肯定是一无所获。书辞拨开脚边的枯木,愈发感到希望渺茫:“他难道已经死了?”

  就这么点伤,怎么可能死。

  沈怿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活见人,死见尸。他要真死了,尸首早就该找到。既然没有踪迹,要么是治伤去了,要么是治好了伤,走了。”

  “走了?”书辞沉吟了下,觉得有这个可能,“说不定,是回京城去了。”言罢,便转过眼来看他,“王爷,我们还要呆到多久?”

  他略一思量,“大概半个月。”说完,又顿了顿,“不过要提前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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