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_美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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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肖府夜里闹出了这样的大事,直到白天,府上依然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一早起来,后院里的管事夫妇还在议论昨晚行刺的人。

  因听说至今并未抓到,就愈发人心惶惶了,连洗脸水都没端好,哐当一声洒了一地。

  门外的婆子正踩进来,险些被泼了一脸。

  “真是对不住!”管事的女人忙连连道歉,“没溅到你身上吧?”

  婆子弹了弹衣裳,眼见没有弄湿,也松了口气。

  管事的女人拿出帕子来给她擦,一面问,“怎么这么早,有什么事么?”

  “上回你们不是说府上缺几个使唤丫头吗?我这边刚有个合适的,你瞅瞅成不成。”婆子往旁边让,管事的女人这才发现她身后还站了个姑娘。

  她年纪约摸十六七,其实并不小了,不过很乖巧听话的样子,看上去非常顺眼。

  管事夫妇瞧了都挺满意,互相颔首点头。

  “行,那人就先留下吧。过几日我给你答复。”

  她说完,伸手去把那姑娘拉到自己跟前,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抬起头来,恬静的脸上神色淡淡的,“我姓温。”

  由于昨晚上熬了夜,书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走到小花厅时正看见沈怿从一个侍女呈来的托盘里取出一串药囊。

  定睛一瞧,那绣工竟有几分眼熟。

  “这东西你居然还留着?”书辞稀奇地走上前,一旁的侍女立刻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沈怿扬了扬眉,把药囊递给她看。

  “特地找了京城最有名的绣娘补好的,保证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犹记得上次在夜市里,肃亲王一脸急切地捧出一堆布片的尸体忙着证明自己,想不到此刻这堆尸体已经俨然“死而复生”了。

  书辞凑在鼻下闻了闻,药香依旧,“奇怪,它怎么会坏呢?……你在哪儿弄丢的?”

  沈怿也没多考虑就回答:“避暑山庄路上的那个小镇上。”

  “小镇?”她忽然皱起眉,像是想起什么来。

  半年前自己随行伴驾狩猎,在闹山匪时,沈怿是以无名的身份出现保护她的,还因此受伤中了毒,以至于后来他到了镇上毒也还没解。

  那会儿,大夫正叫自己给他脱衣服,在脱的过程中,某人似乎有奇怪的举动……比如说,莫名要她去倒水之类的……

  在沈怿意识到她或许已经发现了什么,正打算转身时,书辞拖着尾音的一个哦就出了口。

  她手指一伸,指着他。

  “我说呢,你当时怎么突然让我去倒什么茶水。”她咬牙,“就是那时候把我给你的药囊扔了的是吧?”

  沈怿将她的手指弯下去,慢吞吞地解释:“事出有因。”

  “什么事出有因,你这就叫做贼心虚,为了瞒着我,连送你的东西都扔了……大半夜跑到楼下举个灯晃悠。”书辞瞪他,“你当时其实就是在找吧?”

  想不到这丫头脑子转得还真快。

  沈怿哭笑不得:“诶,不能这么讲啊,我还为你受了伤的。”

  “你倘若不瞒着我,哪里来的这些事……”

  “这不是怕吓到你么?那会儿是真的伤得重,我现在夜里腰都还疼着。”

  眼见他又准备搬出苦肉计,书辞当下抿起唇要说话,在不远处住着的刘大爷却推门出来了。

  抬头一见这情况,立马抚掌坏笑:“哟呵,小两口吵架啦?”

  书辞不大高兴地瞥了沈怿一眼,小声道:“谁跟他是小两口……”不经意发现他背着个包袱,又开口问:“大伯,你要走了?”

  “原本是不太想走的。”这儿有吃有喝有住还有人服侍,住一百年都愿意啊,刘晟惋惜道,“不过嘛,我京城里的死对头不少,还是回山里自在。”

  她语气里难掩失落:“你从前不是锦衣卫吗?怎么还有死对头?”

  “就是锦衣卫死对头才多……”他啧啧两声,“虽然时隔那么久,物是人非,可也难免有记仇的。我得惜命啊。”

  看得出书辞惦记他,沈怿开口挽留:“在王府里多住几日也没关系,这里没人敢动你。”

  “多谢小王爷款待,不过还是算了。”刘晟紧了紧肩头的行囊,一面走一面说道,“一开始留下来是怀疑那姓肖的身份有鬼,既然现在已经查明,那我也不必再住下去了。”

  一路送他到门口,书辞略有些不舍:“大伯,平时得闲了就过来坐一坐吧。”

  “行。”他满口答应。

  “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人来寻我,我还是在老地方住着的。”刘晟走了两步回头,又多叮嘱了两句,“你们也要多加小心,不管他是谁,都不是个善茬,别掉以轻心。”

  “好。”书辞点点头。

  京城的早市弥漫着人间烟火的味道,刘大爷背着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冬雪未消的街上,身影有几分单薄与没落。

  许是这些天听了不少从前的往事,对于带着一辈人记忆的他,最后却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书辞免不了心生感慨。

  可话说回来,如果肖云和不是他口中的这个裴尧希,那密室里的美人图又会是谁的呢?满屋子的面具又是做什么用的?他找寻青铜麟究竟意欲何为?

  千头万绪理不清,书辞只能心事重重地对着长街叹口。

  “姑、姑娘……”就在她发呆的同时,台阶下不知何时立了个清秀的小道士,明知故问地开口,“这儿……是肃亲王府么?”

  她手指一伸,示意头顶的匾额,“你不识字?”

  后者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才发现原来王府是会有匾额的,“是就好,是就好……那您知道肃亲王眼下在府上吗?”

  这位爷正禁足呢,能不在么?

  书辞朝沈怿那边望了一眼,后者挑起眉,闲闲地颔首:“你找他作甚么?”

  “是这样的。”尽管弄不清面前两位是什么来历,但见沈怿气度不凡,定然不容小觑,那道士忙恭恭敬敬地行礼,“家师派我前来请肃亲王到城外紫云观去一趟。他老人家说……是王爷的旧相识。”

  “旧相识?”紫云观他不是没去过,可从来没听说有什么旧相识,沈怿不禁奇怪,“你师父可有告诉你,请本王去所为何事?”

  知道沈怿在外面一贯喜欢搬出“本王”两个字来吓唬人,这小道士倒也真被他唬着了,立马又换了个姿势,愈发敬畏的鞠躬。

  “师父说,有位对王爷和言姑娘非常重要的人正在咱们观里,还请王爷前去一叙。”

  沈怿初初听完,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对方又在玩拿人要挟的戏码。

  可转念一想,对他很重要的人……不是在旁边么?

  仿佛心有灵犀,书辞侧过头来,也是一脸茫然的和他对视。

  “他没说是什么人?”

  “……没有。”

  犹豫了片刻,本着看一看也不吃亏的道理,两人倒是在眼神中达成了一致,沈怿点头颔首:“带路吧。”

  为了行动方便,他依旧戴上面具以防万一。

  紫云观在城郊以北,出了城门沿着官道行不了几里路就能看见。

  因为常有达官显贵打醮焚香,道观建得可算气派,仰头便是百来级的台阶,牌楼下左右两个以铜铸造的白鹤栩栩如生,平添了几分仙气。

  由于天气好,沿途香客比以往还要多,熙熙攘攘,放眼望去尽是人头。

  书辞和沈怿在长阶前下了马车,跟着那小道士往里走,左拐右拐,不多时便到了观中的一间厢房前,房门“吱呀”一声分向两边打开,迎面就瞧见了那个笑得一团和气的老道。

  沈怿眼角不由一跳,自然记得他:“是你?”

  老道士微笑着施了一礼,“王爷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

  像是掐准了自己会来一样,看着他这幅表情沈怿登时萌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你找本王来,所为何事?”

  “事出突然,贫道主要是为了向王爷问一个人……”尚未说完,便见他身后的书辞走了出来,老道话音顿止,立时喜道:“言姑娘来得正好,贫道正是来找你的。”

  书辞有些糊涂:“找我?”话音刚落下,余光却瞥到不远处,床榻上的那个人——剑眉星目,发丝微乱,苍白的面颊布满了冷汗,毫无血色,透着一股病入膏肓的气息。

  她骤然一惊。

  “晏大人?!”

  没料到这所谓的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居然会是晏寻,沈怿此刻已经不是被欺骗的感觉,甚至有些后悔跑这一趟。

  见她这般反应,老道士捏着胡须颔首:“贫道果然没猜错,姑娘是认识这位公子的。”

  这道士上次拐外抹角的问出了他们两人的名字,找到王府来并不奇怪,可他又从何得知,他们与晏寻有交情?

  沈怿双臂抱胸,往门边一靠:“你怎知他和我们认识?”

  老道士唇边有揶揄的笑,摇了摇头:“听他在睡梦里尽喊着言姑娘的名字,想不知道也难啊。”

  闻言,沈怿眉头不自在地轻蹙,转目去看书辞,本想抱怨两句,可瞧见她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和预料中的反应不同,她眼里的情绪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书辞最开始以为,晏寻对自己的好感,或许来源于救命收留之恩,人与人之间的好感是常有的,这并不稀奇,她甚至觉得沈怿说他喜欢自己多半就是个笑话。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份好感真能持续那么久,细细想来,仍旧不太真实。

  她可以不接受他的喜欢,但不能不尊重他的感情。

  晏寻的气息很微弱,侧身卧在床上,眉峰一直紧紧拧着,应该是十分难受。

  书辞对医术一窍不通,只能用最低级的看病办法去摸他额头——居然还真让她有了收获,额头是烫的。

  她于是转头去看那老道:“他发烧了?是风寒?”

  “要真是风寒就好了。”道士走过来,“他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快有二十年了,上一个得这病的人,没活过二十五,他先天不足,估计更吃力。”又在他脉门上把了一阵,继续道:“我是在路上捡到他的,勉强是护住了心脉,现在就剩一口气吊着……”

  晏寻所患的绝症,书辞一听就想到了那个必得吸人血喝烈酒才能缓和的怪病。

  “他昏睡多长时间了?就没醒过来?”

  老道士颇为遗憾地摇头。

  “对了……”书辞想起什么,“他喝血会好受点,不如,放点血给他喝喝?”

  后者轻叹道:“他的病到这个程度,喝血喝酒已经没什么用了。”

  在旁站干岸的沈怿听他这话,觉出些味儿来:“这可不是常见的绝症,不过道长对这病,好似十分了解?”

  “此病的确非常少见,我活了这么多年,除了他,也就只遇到过一位。当初与同窗学医的几位朋友想尽了办法医治,最后还是无能为力。”

  书辞迟疑道:“你是指的那个二十五岁就病逝的人?”她想了想,“天下名医那么多,他或许只是没遇到好的大夫……我们还可以找御医。”

  老道盯着晏寻由白转红的脸,“那人又何尝不是位高权重,岂止是御医,大江南北排的上号的大夫全请到京城里来了,依旧束手无策。”

  听他的口气,对方的来历似乎并不寻常,书辞与沈怿对视了一眼:“他还是个大人物?”

  老道慢条斯理地点头:“就是平阳长公主的驸马……我估摸着,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多半也不知道他。”

  长公主的驸马,那都死了十几年了。

  也不明白怎么短短的几日里老与这位已故多年的公主打交道,耳边传进传出的总是她的名字。

  书辞咬了咬牙:“那这么说,他没救了?”

  “不。”老道成竹在胸,“我救得了他。”

  被他这种拐弯抹角的讲话方式给绕得一头雾水,她不免心急:“你不是说当年驸马寻遍名医最后还是一命呜呼了吗?怎么你又能治?”

  老道士漫不经心地摇头,手指捏着胡须:“当年是当年,当年已过去十五载,世间早就变化万千,沧海桑田。贫道十五年前未能与友人钻研出救治此病的方法,十五年间走遍大江南北,踏遍三山六水,索性没有抱憾终身。”

  在这一长串的废话里,书辞可算听明白其中精髓——简而言之,晏寻有得治。

  忙紧接着问:“需要些什么药材,您尽管开口,我一定想办法弄到手。”

  对于她的这份积极,沈怿心下实在不快得很,但碍于外人在场,又不好多言,只面色愈发冷峻地靠在一旁。

  老道士不紧不慢地看着她:“药材倒不名贵,只是缺一味药引子比较麻烦。”

  一般而言,有稀奇古怪的病就会有稀奇古怪的药引,书辞想起从前看过的那些话本,猜测道:“是无根水还是牡丹花根?该不会是百年的耗子精、千年的桃花妖什么的吧?”

  他摆手打断:“人血。”

  “得要这小子曾经喝过的,某个人身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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