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你喜欢吗_掌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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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18.你喜欢吗

  西泠月不似天子爱哭,但一哭起来便难停下,至回了永寿宫还抽抽搭搭的。

  只是哭的久了,次日醒来头都是蒙的,外面天儿已经大亮了,应是个好天气,龙榻上那般密实的明黄鲛绡宝罗帐,光都能透进来,只也弱了许多,薄薄的阳光洒在眼睫上,温暖和煦不刺人,让她混沌不清的头脑渐渐清醒,然后怔住。

  过了元旦,一年里最长的休憩便算过完了,今日该上朝才是,竟然没有内监唤她,任由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掀开纱帐,外面果然天光大亮,明晃晃的阳光都透过玻璃窗,走到了她的床前。

  西泠月揉揉眼睛,下了龙榻,自去碧纱橱后换上黄缂丝面白狐藤接青白藤的朝袍,这才唤了内监。

  进来的是徐得海,虾着腰,也不是多意外:“圣上醒了,可要传膳?”

  他身后跟着两列内监捧着热水,巾子进来伺候天子梳洗。

  西泠月挥退他们,自撩水润了润脸:“今日不是开宝了吗,你们为何不唤朕上朝?”

  徐得海道:“帝姬身患疫病出宫将养,圣上心中定然难受,王爷体恤,特吩咐奴婢们不能搅扰,让圣上安心休憩。”

  西泠月擦净脸上的水珠,感激道:“叔父当真是疼朕的,只朕总是让他忧心。”

  徐得海忙道:“圣上说的哪里话,至亲病痛,圣上感同身受,这本是人之常情,王爷若是得知圣上如此想,怕是要责罚奴婢们伺候不周了。”他说着往后瞧了瞧:“传膳食的奴婢定然又偷懒了,奴婢且先去瞧瞧,圣上稍待。”

  西泠月微微颔首,突然有一日空闲,她实有些不适,目光无意中落到紫檀雕荷花纹的落地罩上,她空荡荡的心中也渐踏实了起来,那个少年没走时,这落地罩后侧是他的固定位置。

  因为这里距离她的寝殿最近,无论她什么时候出来,他总是仰首挺立的站在那里,直着眼睛不敢看她,但她若是不小心磕到碰到,他总能第一个冲过来,不像内监,倒像是再忠诚不过的侍卫以及……

  她的脸又热了,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天子没什么威势,徐得海即不在,其余的内监也早躲懒去了,西泠月倒还觉自在,出了殿门,外面阳光和煦,暖暖的照在身上舒适无比。

  虽然隔的远,她还是忍不住往西边撒扫处瞧了瞧。

  他那么憨实,定免不了挨鞭子,也不知道管事的太监又打他了没有……

  正想着,听见高阶根下似乎有人在说话,她往前略走了走,原来是两个小内监坐在底下,边晒太阳边说嘴。

  西泠月本打算走开,却听他们话中谈及帝姬云云,便连忙驻足凝神聆听。

  “瓦赖真要求娶咱们帝姬?”

  “那还能有假?那瓦赖使臣布鲁努现下还在太和殿呢,朝臣们各执一词,争执个不休。”

  “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王爷作壁上观,还没有表态。”

  “我瞧着这事定能成,毕竟只送一人过去便能平息干戈,就是毛头小孩儿都会选,谁会不同意?”

  “也是,只可惜了帝姬,听前朝的随堂太监说,那使臣长的膀大腰圆甚是丑恶,出使的使臣都是这么个模样,想来瓦赖一族大体上还不如他呢,可咱们帝姬……只瞧圣上便知道了,想是满大庆也再找不出比她还美的人了!”

  ……

  他们还在说什么,西泠月却没心思再听了,只觉得头目森然,也顾不得别的忙下了玉阶就出了永寿宫。

  那两个说嘴的小内监这才发现她,再不得闲说嘴了,唤着“圣上去哪儿”,起身赶紧跟上去。

  西泠月并不去管他们,径直到了前朝太和殿,里面果然吵的正凶,她咬了咬唇推开侧边的殿门,进了去。

  那是天子上朝走的殿门,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内监总算不是太蠢,连忙高唱:“圣上驾到!”

  争吵声顿时停止,坐在赤金蟠龙雕花紫檀座上的人站了起来,微微低头行礼。

  底下的一众朝臣这才跪下高呼参拜。

  事关天子嫡亲的阿姐,没什么好作态的,西泠月挥手叫他们免礼,快步往御座上去。

  御座侧下方的摄政王依旧温和,关切的问道:“圣上精神可好些了?”

  西泠月忙说好多了,待要提及帝姬的时候,玉阶下忽然有人惊愕道:“他,真的是大庆的皇帝?”

  朝臣们都各归各位,这才显出殿中央站着的人,穿着怪异,带着铁帽,满面胡须,膀大腰圆却不高,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倭瓜,果然丑恶不堪。

  自她进来的时候,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就一直紧紧贴在她身上。

  有那人在,她不好发作,只是寒着脸色。

  天子再是傀儡,那也是大庆内里的事情,在外族面前,天子代表的是大庆,是所有人的脸面,对天子不尊,便是对大庆不尊,对摄政王不尊,朝臣气的脸红脖子粗,有几个附庸摄政王的朝臣已经冲出来申斥了。

  但摄政王却让他们退下,亲和道:“我皇登基时日不久,使臣对我皇不甚了解也可以理解,大庆是礼仪之邦,向来以礼待人,使臣有什么不了解的,众位大人多提点些就是了,不可这般言词激烈啊。”

  那几个冲出来的朝臣连忙应声,再不敢多一句嘴,对这位爷的心思着实摸不透。

  摄政王威名远播,瓦赖也知道,见如今脊梁骨都这般脓包了起来,布鲁努更是膨胀,那一双浑浊的眼睛肆无忌惮的盯着御座上的天子瞧:“你们的皇帝长的太好看了,像个女人,太弱,一点儿都不像皇帝,要是有一天出去打仗,会被掳走的!但我们可汗就不一样,我们可汗是瓦赖第一勇士,体格建状如牛,可以一当百!”

  公然在大庆的朝堂上,当着天子的面,侮辱天子男生女相又弱小,实在是欺人太甚,但因着摄政王的一次表态,底下的朝臣竟然都不敢出列申斥。

  天子怒极了,却又害怕,豁然从御座上站起来,指着布鲁努的细嫩手指抖的厉害:“大胆!你们可汗是莽夫!是鲁子!是蛮子!想要地盘还要凭借自己一身的蛮力一刀一枪的去拼,去抢!一点儿也指望不上你这些手底下的人!但是朕不用,朕手下的大庆儿郎个个骁勇善战,朝堂上朕还有摄政王辅佐,即便朕手无缚鸡之力,但朕若想打你瓦赖一族,根本不用朕亲自动手!可是,你们的可汗能吗?”

  天子的话虽幼稚的像是在和谁呛声,还带着颤音,但说的却是事实,那布鲁努当即就变了脸色,他官话本就不利落,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朝臣们第一次对他们的天子刮目相看。

  坐在紫檀座上的摄政王也意外的挑了挑眉。

  眼看对面站了上风,朝臣们都有讥笑之意,布鲁努恼羞成怒:“看来贵国没有和亲的诚意,那就不必再谈了!”

  被呛了就是没有诚意,这瓦赖果然够赖!

  但因摄政王的一次表态,却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内阁首辅李明达忙出来说和:“尚未下定论,使臣莫要着急才是。”

  那布鲁努因被下了脸子,又见大庆一再退让,心中料定大庆目前动不起干戈,一时有恃无恐,怒气冲冲的哼了声,竟还摆起了谱:“我们可汗健壮雄伟,谁知道你们帝姬是丑是蠢,配不配得上我们可汗!”

  紫檀座上的摄政王转着自己手上的白玉留皮浮雕兽面纹扳指,不语。

  李明达只好出头:“使臣瞧我主迤逦,可知我大庆的帝姬同天子是一母同胞孪生的姐弟,这相貌也是分毫不差的。”

  布鲁努愣住,不可思议:“你的意思……帝姬就是上面皇帝这样?”

  李明达点头道:“不知我大庆帝姬如此相貌可配的上瓦赖的可汗?”

  “配,那还是勉强能配的上的……”贪心的蠢驴却不会就此罢休:“但是,只帝姬一人,看起来还是没什么诚意……”

  他这是还想索要金银钱财!

  摄政王依旧无言,李明达便知这是默许,正待说话,御座上的天子竟开了口:“李大人是在替朕的阿姐商讨婚事吗?可是朕的阿姐不是才染上疫病被送出宫去了吗?她这样如何能和亲呢?”

  为了不致使皇城动乱,帝姬染上疫病被送出宫的事情,没几个人知晓,她这样大咧咧的就说出来,朝中的一些大臣才知晓,一时哗然,那布鲁努也变了脸色。

  李明达噎住,紫檀座上的摄政王抬了抬手,压下哗然:“区区疫病而已,我大庆医者堪比华佗,不日定能寻到良药,将帝姬的病医治好,届时,再送嫁于瓦赖也无不可,若是瓦赖不放心,迎亲当日,可派瓦赖的医者在旁诊看,确定无虞了再迎走也使得。”

  他抚了抚手上的扳指,又和善的笑了笑:“当然,若是使臣不喜,那和亲这事儿便算作罢,使臣便不再提了。”

  布鲁努连忙说使得使得,又摸着弯曲的胡须,奸猾道:“只一个帝姬恐怕我家可汗不会答应停战。”

  摄政王颔首,唤了礼部尚书郑迁出来:“帝姬是我大庆唯一的公主,出嫁不可随意,你稍后拟一个礼单让使臣过目。”

  郑迁连忙应声。

  于是帝姬和亲的事儿,就在摄政王的三言两语间定了下来,

  朝臣们虽然诧异,但这位爷都发话了,一个女人免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也合算,无论那属意不属意的,便都定了心。

  只御座上的西泠月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等回过神来,竟都散了朝。

  随堂太监刘进忠虾着腰在她面前,请她去勤学殿。

  西泠月一把推开他,等不及坐龙撵,一路小跑着去了尚书房。

  尚书房里,六位内阁大臣正在商讨政务,摄政王盘腿坐在上首的暖榻上,一手撑在黑漆嵌螺钿花蝶纹的小几上,一手拿着奏折在看。

  通体贵气十足,若不是身上没有穿龙袍,怕都只当是天子了。

  尚书房是军机重地,她身后的小内监不敢跟进来,没人拦她,也没有人替她通传,她只能自己走进来,唤了声叔父。

  众人这才发现了她,摄政王也抬起了脸,撩袍下了暖榻,多惊愕的样子:“圣上怎的过来了?”

  天子同帝姬感情深厚,人尽皆知,不想她远嫁也是情理之中,西泠月也没作态:“朕,过来是想同叔父再商议商议帝姬和亲一事……”

  他迎她到他对面坐下,又抬手让了让小几上堆叠成山的奏折,揉着眉心叹道:“休憩了月余,政务便也堆积如山,有几件事情又甚为棘手,也刻不容缓,圣上可否稍待臣片刻?”

  才开口就被堵了回来,好再也不是全然拒绝,西泠月无法只能点头。

  他满意的颔首,又仁义长辈似的嘱咐:“圣上也日渐大了,该学学政务了,在旁多听听也有好处。”

  西泠月连忙应了。

  政务多,便丝毫不得空,西泠月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晌午,若是平日,她能在旁听这么多政务也正合她意,但如今,她只觉如坐针毡,哪里听的进去。

  好容易等到壁上的自鸣钟发出长长的一声响动,六位内阁大臣这才躬身请退。

  终于得空,西泠月大喜,强忍心中急切,唤了声叔父。

  摄政王斜斜的歪在扶手上看折子,长腿微躬,慵懒却贵气十足,似乎已经入神,没什么反应。

  西泠月咬了咬唇,又唤了几声,他这才似回神,放下折子看过来。

  那双眼睛太深不可测,仿佛谁在他面前都会无所遁形一般,西泠月一向怕与他对视,微微别过眼小声道:“晌午了,叔父也该歇息了,政务重要,叔父的身子也更是重要啊。”

  他说谢圣上关切,抬脸看了眼墙壁上的自鸣钟:“竟都未时一刻了,圣上定然饿了……”

  西泠月忙要摇头,他就已经撩袍下了暖榻:“那便去前头用膳吧。”

  他人高腿长,说话间就已经转了出去,西泠月无法,只能也下榻追上去。

  前殿里的膳食早已经备好,林林总总摆了满桌子。

  他请她落座。

  西泠月实在是没胃口,再忍不住开口:“叔父,帝姬还小又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瓦赖那么远,又是荒蛮之地,如何能让帝姬嫁过去?”

  他似没听到,自净了手,亲盛了碗红枣炖雪蛤喂过来:“不过一晚上,圣上便瘦了许多,真教臣心中疼惜。”

  西泠月手心攥的紧紧的,微别过了脸:“朕不饿的,咱们还是先商议一下帝姬和亲的事情吧。”

  她别过脸不肯吃他喂过来的东西,摄政王也不恼,汤匙不急不躁的再跟着转过去,十分有耐心。

  他总不接话,显见的是要磨她,西泠月在手心里掐出了几个月牙,却也只能妥协,张口接了他的喂食。

  摄政王很高兴,一口接着一口的喂她,自己反而一点儿没用。

  西泠月强忍着将那一盅的红枣炖雪蛤喝完,见他还要去夹旁的,她脸都白了,想也没想的伸手去制止:“叔父莫要再夹了,朕用不下了……”

  他顿住,垂眼去看她搭在他手背上的手,雪白细嫩的晃眼。

  西泠月也察觉了,跟蛰到了一样,慌忙缩回了手,正要说话,唇间却一暖,是摄政王伸手过来在她唇上捻了捻,又收回手伸舌一舔,赞叹的“唔”了声:“御厨做的雪蛤甚好,一如既往的甜。”

  她僵直着身子,如遭雷劈。

  他却跟无事人一样,终于谈及了她最在意的事情:“圣上不想帝姬嫁到瓦赖吗?”

  西泠月艰难道:“瓦赖一族不过区区几万人,即使攻打,也根本越不过边疆……”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讨好道:“再说,大庆还有叔父这位战无不胜的大都督在,瓦赖根本不足为惧,何必要让帝姬去和亲呢?”

  她的恭维讨好似乎起了作用,摄政王的脸色更是和煦:“圣上说的不错,我确实打的过。”

  似乎有希望,西泠月心都提了起来:“那……帝姬?”

  他垂眸望着她希翼的目光,笑的更加和煦:“可我不想打,怎么办呢?”

  他的回绝让西泠月哑口无言,自从她替换天子以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很顺利,她从没想过他会这样明确的回拒她。

  她没上妆,没戴钗环又哭了一晚上,到现在眼角还是绯红的,按理来说应当憔悴不堪了,但那张脸儿依旧剔透精致,虽唇色有些发白,却更显娇弱,就这么仰着脸呆呆的看着他,即使圣人也会柔肠百转。

  摄政王怜爱的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圣上想打也不是全然无法……”他唤了声,外面立刻就有内监托着托盘进来。

  托盘里放着的是叠放整齐的衣物,上面还有些缀着红宝石的丝带,异常鲜丽。

  他施施然起身,抖开那衣物,却是件华丽的舞裙:“这件舞裙,是我亲手为你量过尺寸后画的图,打的样,选的料子,你喜欢吗?”

  话虽是这么的问,却不待人回答,倾身覆在西泠月身后,跟上次同骑时一样同她面贴面,语带诱哄:“只要圣上再为我跳一舞,便都依圣上,不让帝姬前去瓦赖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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