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_好姑娘恃宠而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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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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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家记史传承数百年,真正的目的,或者该说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是让龙椅上的人明白,有人在看着“他”。

  是让“他”知道,“他”做过的事不是无人知晓。一旦“他”妄为太过,那便会天下皆知。

  如此,“他”即便不能自省,至少也会有所顾忌,多少算得是一点约束。

  私家记史,或者说太史门的私家记史,最初的最初,也是最终的最终,就是世家与皇权的另一场博弈。

  太史门,是数百年来始终站在芸芸众生之中,却随时关切着内城所发生的一切的,那只眼睛。

  旁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秉笔无隐,不问生死,不问前程。

  这是太史门传承数百年的基石。

  当梁锦棠问出这句话时,齐广云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半路拜入山门的家伙,骨子里那份并无半点疑惑的坚定,堂正磊落,倒真当得起太史门的初心。

  “你的意思,南史堂出了邹敬这叛逆,我身为同行,还得鸡飞狗跳为他们善后?”齐广云冷笑,“若你面前的是太史隐,或是荀韶宜,他们大概会。而我,只想尽快将离邹敬案太近、随时会被南史堂牵连的傅攸宁尽快撤出京。”

  齐广云没有那样博大的胸怀。

  “没要你普济苍生,可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也不行?”梁锦棠并非不同意将离邹敬案太近的傅攸宁撤出,可他不认同齐广云隐隐事不关己、只求自保的漠然。

  况且此案还涉及邹敬叛国,在梁锦棠看来,尚有许多事可尽绵薄之力。

  “你不也说,若是太史隐或荀韶宜,他们不会坐视南史堂灭顶。”

  “还有人原本打算,若真出了事,便将南史堂的人员名单丢出去引火,以保住咱们自家弟子呢。相较之下,你该赞我一句佛心了。”想起季兰缃原本那个更加丧心病狂的计划,齐广云唇角阴郁上扬。

  梁锦棠略瞪了眼,诧异极了:“太史隐究竟是做了些什么?”他以为,太史门弟子该个个心性端方如傅攸宁。

  齐广云冷冷笑道:“梁锦棠,你大概并不清楚,太史门原本的传承,有多压制人性、不食烟火。”

  师门所有的训诫差不多都指向同个意思,仿佛人人皆只需靠一口精气神,就能活蹦乱跳。

  “以太史隐为首的那群老顽固食古不化,这些年来,都玩到大多弟子食不果腹了,尚觉这就是风骨。最终呢?便只能年年不停想法子朝几大世家要人,再择优培养,顺手将他们认为无大用的人就丢出去自生自灭。”

  齐广云冷厉轻笑,眸中渐渐有痛:“他们甚至闭目不看,充耳不闻,狠下心不去想,被丢出去的那些孩子,是如何挣扎求生的。”

  如今他自己也带领着太史门的一个分支,手下千余人需他想法子养活,自能体会手中钱粮拮据时不能让众人均而食之的无奈与痛苦。

  可他不能容忍的是,那群老先生,他们宁愿任事态一年年恶化,也没有放手让年轻一辈去彻底革新的勇气。

  在齐广云眼中,这一切的根源,终究是太史门最基本的观念出了错。

  太史门最初是由东都老世家自发构建,那时东都会送上源源不断的钱财与人员,是以从不需考虑温饱,无需考虑人员扩充。记史,护史,是唯一的事。

  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玩到要不断丢掉自以为没大用的弟子,这算什么?

  分明就已快要后继无人,却还只能将有限的资源集中在培养少数所谓优秀的核心弟子,却不知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拼命向人灌输“若你无用,就活该被舍弃”……这,算什么?

  “不是为了要执苍生之念才秉笔无隐、做盯着皇家的那只眼睛么?那自家弟子,就不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份?”这是齐广云多年来心中最深重的痛。这份痛楚他无法与谁言说。

  他也从未料到,头一回袒露心声,却是对着这个不知今后会是敌是友的梁锦棠。

  可,他无所畏惧。

  “我要的绝不是慢条斯理的改良,我要的是推倒重来!我要的是一个每个人都能吃饱饭的太史门。一个虽行浩荡之事却不必白水伴着心中信念充饥的太史门。一个能将每个人都视做同等珍贵的太史门。”

  “我清楚,前路浩荡叵测,艰险难堪,可是我要的是,所有人,一起走。”

  没有无用之人,没有人会被放弃。

  一个,也不再丢下。

  他要的,是彻底摒弃世家大姓倨傲与清高的印记,带太史门走向新生之路!

  多年的宿怨一吐为快,齐广云眼眸泛红,长舒一口气,笑意讥诮:“认真讲起来,也该感谢几大世家的家主们。若非这些年他们有意切割,我大概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齐广云的话让梁锦棠心中震撼,他有些明白,为何太史隐早就在关注自己,而荀韶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表示了对他的接纳。

  太史隐与荀韶宜作为当今太史门实权人物中不多的改良派,想必已深知门下各种弊端生出的乱象,但们他没能说服长老团同意革新,自身亦无破釜沉舟的决心,是以才将希望寄托在对此一往无前的齐广云身上。

  如今的太史门是当真需要齐广云这样破旧立新的凛冽锐气,可大约齐广云早年的切身经历使他过于偏激,需要有人适当制衡,使他不致矫枉过正,将太史门带上另一个极端。

  而梁锦棠,就是那个最合适的制衡人选。还是自己主动撞上来的。

  梁锦棠认命地轻叹,浅浅笑了:“你道为何近百年来,东都老世家送到太史门的人越来越少?因为……他们也同样面临着,在朝堂上即将后继无人的困境。”

  接连两代圣主都在“抬庶族,压世族”,世家树大根深,轻易不会垮,可是世家弟子在朝堂上要冒出头,越来越难。

  世家姓氏成了天子眼中的原罪。

  世家弟子若非出类拔萃,在与同等才智、功勋的庶族子弟同场相争时,总是更可能被压下的那一个。正因如此,各家才都不敢再轻易将最拔尖的子弟送往太史门。

  傅懋安临终之前力保傅靖遥这个旁支子弟接任家主,不过也是抱着一丝侥幸。毕竟旁支子弟身上“青阳傅氏”的印记淡些,出头相对容易。他是指望傅靖遥在朝堂上一帆风顺时,尚能为青阳傅氏保下一席之地。

  可傅懋安的夫人、傅攸宁的母亲,显然已看出傅靖遥并不如傅懋安所愿。

  傅靖遥对所谓世家的传承毫无兴趣。

  是以傅夫人才将傅维真送走,否则他留在帝京,将来若非才冠绝伦,也实难有大作为。

  “世家的荣耀也是先祖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回来的,是数百年来在朝堂上步步为营、呕心沥血换回来的,”梁锦棠眼神清明澄定,神色平和,“后世子孙中有不肖者,躺在先人功勋上碌碌无为,这是真;可仍有人在勉力前行,无愧家姓荣光,这也是真。眼下几位家主,未必如你想的那样轻松。”

  不是他们不愿再担负太史门的责任,而是世家赖以生存的根基已开始动摇,他们,得先自救。

  “好吧,如此说来,大约除了龙椅上那位之外,这世间真没有谁比谁容易的,”齐广云摊手,无奈苦笑,“那就……各行其路,各尽其志吧。”

  “现下你已知道,将来若太史门到了我手中,必定也是重用庶族子弟的路数。届时你这个扶风梁氏,以为如何?”

  梁锦棠微微侧脸,不以为意地笑哼:“所谓世家与庶族之分,本就荒唐。天下大势,有能者居之。我以为,世家与庶族,该放在一个公平的前提下被衡量,而非舍本逐末,以姓氏断高下。”

  君子之争,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技不如人便甘拜下风,这才是堂堂正正的骨气。不分世家寒门。

  “这算是……你们世家子弟天真的梦?”齐广云心中隐隐已有敬意,却还是端着轻讽的笑。

  “或许天真,可这世间若无寻梦之人,许多事,永远不会变,”梁锦棠挑眉,“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些年朝堂上的许多暗流涌动,就是有人在朝这方向推着走。”

  凡事变则通,通则达,达则天下同。

  这些年来,一直有人在苦苦谋求这样的大同。

  “你是说,有世家子弟在谋求……世家与庶族大同?”

  “何须如此惊讶。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就连耿直热血如南史堂,也会出邹敬这样的败类,不是吗?”梁锦棠勾起唇角,“我本无心朝堂,既如今太史门积弊已深,自是要用人。若你觉得东都老世家欠太史门太多,那无妨就试试,看我能替先祖们,担起多少吧。”

  诚然,太史门已趋没落,或许再过百十年,就真会如齐广云所愿,成为一个普通的江湖门派,门下弟子丰衣足食,自得闲云野鹤之乐。那是市井风烟中踏实美好的日子,却恐怕也再无史家弟子的浩荡之心。

  至少,在梁锦棠的有生之年,他愿尽力,留存这丝风骨。

  “齐广云,你我可合作,也可有君子之争,各凭本事。且看将来的太史门,会被带上一条什么样的路。”

  “好,”齐广云笑了,“梁锦棠,我觉着,我大约能与你合作得,非常愉快。”

  “那既如此,傅攸宁的解药,拿出来吧。”梁锦棠神色波澜不惊,语气不疾不徐,眼神却锐利又笃定。

  吔?!梁锦棠怎会知道解药之事?!

  话题转折太生硬,齐广云措手不及。

  好半晌之后才傻眼咬牙:“傅攸宁这个笨蛋,连这都跟你说?”

  “我就是忽然揣测,随口诈一诈,”梁锦棠缓缓起身,笑意森然,“还有,谁准你背后骂她笨蛋的?”

  齐广云被他那杀人如麻的眼神盯到毛骨悚然,跳起来就往外疾走:“x的!老子收回刚才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是朋友!”

  屁的君子之风!分明小人!无比奸诈!

  “你这种朋友,扔大街上都没谁乐意捡,”梁锦棠跟着他出了密室,忍着扭下他脑袋的冲动,咬牙道,“解药拿来。”

  “那是我给她备的嫁妆。”齐广云回头丢给他嫌弃的一眼。

  那作死的眼神让梁锦棠很想一拳将他爆头:“我的聘礼明日就送到。”

  “说得跟她乐意嫁你似的,”齐广云简直啧啧嫌弃,“我瞧着,你不怎么配得上她。”

  梁锦棠脸色顿黑,半眯起的眸子掩不去阴恻恻的危险厉芒:“我记得……二月里我派人来替她问药,你说,那药方,是你、的、聘、礼?”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娘咧,什么鬼记性,都过去两个多月的事了还记得这样清楚?那时随口瞎说的不行么?

  齐广云感到后脖颈发凉,赶紧回身做出防御的姿态,却又忍不住一颗作死之心,惹是生非地挑衅道:“是啊是啊,那不如就君子之争,看她是收你的聘礼,还是收我的聘礼啊!”

  说完他自己心里都一阵发毛,忍不住抖了抖。傅攸宁要是真的收了他的聘礼……他还不如去死呢!谁要跟自己的家人成亲啊?又不是乱/伦狂魔。

  “我争你大爷!她若敢收旁人的聘礼,”梁锦棠笑出一口森森白眼,“我一掌把你劈成八瓣你信不信?”

  齐广云白眼猛翻,却又止不住唇角上扬:“我就奇了怪了。她若收了‘旁人’的聘礼,那也她惹着你了,凭什么是把我劈成八瓣?”这人,连背后发脾气说狠话,都舍不得责怪傅攸宁。

  他那个笨笨傻傻的师姐啊……终究得了她那颗糖了。

  真好。

  “你管我凭什么?”梁锦棠冷笑,周身似裹挟着凛冽雷动的风云,缓缓近前,吓得齐广云瑟瑟发抖,“据说行走江湖靠的是个‘信’字,小爷说把你劈成八瓣就一定劈成八瓣,少一瓣都算我背信弃义。”

  抱头鼠窜的齐广云正要继续惹是生非,余光却瞥见鸣春急急迎了上来。

  见鸣春神色焦灼,不等她说话,齐广云立时脸色大变,当即拔腿往宝云庄专为傅攸宁留的那间客房奔去。

  梁锦棠行动自是比他更快,须臾之间已出去丈许。

  鸣春在他俩身后扬声道:“庄主,我已给她喝了安神汤。”

  疾行间的梁锦棠在心中痛骂齐广云,深切怀疑傅攸宁之所以脑子慢,泰半原因就是齐广云这王八蛋给她喝多了安神汤!

  他在心中暗暗决定,今后梁氏家规中必有一条,八十代之内都不得与姓齐的结盟、结亲、结友邻,否则死后不能进祖坟!

  若有违背,上了奈何桥都会被他堵在桥头乱刀砍到魂飞魄散!

  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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