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琢磨(三)_渡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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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琢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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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亦捷没有再打瞌睡。

  但韩烬走得太快,江亦捷用道术强提精神,拼着亏损元气的代价追他,还是远远落后,追不上他的背影。

  快马急鞭回了宗,第一件事是登记出入、归还灵马。江亦捷归还自己那匹时,韩烬的那匹正站在库外等待执事收归。见到江亦捷,就亲热地凑过来蹭他,向他讨要灵石。

  江亦捷心不在焉地给了它两颗。

  回到小青山,天霜阁内冷冷清清。江亦捷找不到韩烬,就改道去悟道殿,见殿门大开,有人盘腿坐在石碑前,正是韩烬。

  “师兄,我回来了。”

  江亦捷站在殿外,犹豫着是否要进去。“我慢了师兄多久?我看灵马还未收归入库,想是没有超过一天。我照着章程登记出入,划去借取簿上的名字,应该没有别的遗漏了。”

  韩烬侧脸看他。大殿光线昏暗,他的面色也阴暗不明:“既然已经分道回来,你是快是慢与我没有关系,又何必在意晚了我多久?早知你我要各自回宗,你就应该禀告我娘,让她不要硬推我陪你回家。你独自归去,自由自在,还可以多留几日。”

  江亦捷一时语塞,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他是为了韩烬着想才让他先走一步的。路上丝毫不敢懈怠,豁了命地追赶,就是不想落后他太晚。

  怎么这样韩烬也不快活?

  “分道是分道了,但是……”

  “出去。”

  韩烬打断了他。

  江亦捷扶住殿门,感觉浑身血液都像是凝固住了。

  “分道……是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既是不得已,本身便是不情愿的,我原也不想和师兄分开,自然要尽快赶回你身边,能早一刻就早一刻。我问我晚了多久,只是想知道自己没有晚太久,没有和你分开太久,好让我安心罢了。”

  江亦捷面色平稳,说到后头,声音却有些颤抖了。

  他是冰魄心的体质,不是没有心。有心就会伤心的。

  伤心的原因有很多。一则韩烬即将筑基,他还在练气三层徘徊,他怕有一天要眼睁睁看着韩烬和别人一起修炼剑诀;二则他明明为着韩烬好,两年来敬之爱之,却频频弄巧成拙,惹得韩烬不快;三则他回家一躺,起了离别愁绪,想起自己不像韩烬一样,父母都是大修行者,他的母亲只是一介凡人,不仅不能常常与他相伴,百年过去,还要受天人永隔之痛。

  他不求韩烬软言安慰他,好歹给他个好脸色,让他遇上再多伤心事,也能慢慢好转。如果总是雪上加霜,铁水浇的心也要碎了。

  “我回家这一趟,起初不想麻烦师兄,不是不愿和你相处,是我家中破落,母亲又是乡野妇人,我怕招待不好你。后来有你陪我一起上路,万里迢迢与我作伴,我心里只有感激。到了我家,你见我母亲言行粗野,却没有流露贬低之意,还避去山顶让我们母子团聚,我心里也只有感激的。”

  江亦捷说着说着就乱了套,敬称丢了,全用“你”来称呼。

  “我从来都想和你好好相处,不求亲似兄弟,念及同门情谊,落个泛泛之交也好。可我不懂我总是一片真心待你,你为何还是不快活。我……我以前就对你说了,你若不喜欢我讨好你的法子,你教我对的法子就是了,可你从来不告诉我要怎么做,我步步小心,一句话咽回肚里琢磨三遍才敢对你说,便是这样你还要生气,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大殿空旷,江亦捷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一清二楚。

  言语之力有时更甚刀剑。

  韩烬不知道,有人能凭几句话就让他的四肢不听使唤,血液疯了般往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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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袋充血,几乎不能思考了——

  “你……”

  他吞咽一下,脖根憋红,差点发不出声音,“我让你出去,你却跟我说这些?”

  江亦捷塌下肩,仿佛奋力一搏终是扑了空,说不出的落寞沮丧:“今日我将话说开,是一时心急,还请师兄不要见怪。我会去幽冥寒潭练剑,暂且不回天霜阁,还师兄一片清净。若师兄有话对我说的,就传飞符给我,我立刻来面见师兄。”

  说完,他等了一会,见韩烬久久无话,甚至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心中落寞更甚,转身离开了。

  此后,他当真整日整夜留在幽冥寒潭修炼,不回天霜阁,也不与韩烬见面。

  直到宗门大比将至,韩孟二人回归。

  他们的本身都没有回小青山,忙着在外处理临渊峰堆积的杂事。回来看江亦捷的是孟溪微的身外身。为了与本身区别,身外身只着白衣,长发不挽髻,用一根青玉钗松散地盘起,素净淡雅,比真正的孟溪微少了分温婉,多了分清冷。若是不笑,就有股不近人情的味道。

  她在远处看江亦捷练了半轮剑,唤道:“亦捷。”

  “师父!”

  江亦捷见是她,立即放下剑,跪地朝她拜礼,“弟子恭迎师父回宗。”

  “这段日子可还好?”孟溪微道,“我看你剑法笃实,想是没有懒于修炼。待我忙完,再让本身来考教你一番。”

  “是。”江亦捷恭敬应下。

  孟溪微又道:“和烬儿相处得如何?我和峰主刚跨入芸洲洲界,峰主就对我说烬儿要突破筑基了。他性子急,又高傲,我和峰主怕他直接突破,原本还有事交给身外身做,全都不做了,遣回来看你们。”

  和韩烬僵持了这一段日子,“韩烬”这个人几乎成了江亦捷的心病。一提就沮丧,一想就伤怀。

  “师兄他……”江亦捷不解道,“难道师兄不能直接突破吗?”

  孟溪微浅浅笑着,配着白衣素钗,略显寡淡无情:“自然不能。”

  另一边,小青山顶,悟道殿。

  韩烬跪在剑痕斑驳的石碑前,浑身汗湿,连座下的蒲团都浸透了。

  韩麟的身外身站在一侧,低沉道:“你知道借石碑之力压制灵力,不让其自行突破,逼你筑基,还算镇定自若,没有鲁莽。”

  韩烬咬紧牙关,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一年前练气九层,《破妄诀》首层圆满,眼看着即将筑基,入定却突然出了问题,我没有过问,只是让你每日清晨不要急着练剑,先在石碑前静修,你可知为何?”

  韩烬绷紧全身,颈部青筋爆凸,从齿缝里硬挤出一段话:“剑法狂直,我进益太快,不知沉淀只知高歌猛进,已酿成心魔雏形。”

  “不错。”韩麟道,“那我再问,我离开这段时间,亦捷曾来悟道殿与你一同静修,你又有何感触?”

  韩烬捏紧双拳,抿着唇,没做回答。

  韩麟深深看着儿子,仿佛能将他一眼看穿:“严家那个小子,悟性不如你,心性不如你,修炼《天澜剑诀》却一直与你不相上下。空澹真人同我说过,严子崇也已练气九层,剑诀圆满,突破筑基指日可待,可他入定没有任何问题,越接近突破,还越随心所欲。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哪里有区别?”

  韩烬感到石碑的威压又盛了一分,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碾碎:“严子崇放浪不羁,洒脱随性,不在意尺寸进益,一切皆是水到渠成。而我偏执易怒,纠缠尺寸进益,又不知收敛锋芒,嚣张跋扈,极易受剑诀影响。”

  “还有呢?”韩麟步步紧逼,“你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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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这些话,不像是看不清自己。”

  “还有……严子瑛,襁褓时就随严子崇来到天澜宗,学的第一句话就是《清心诀》的心法口诀。他们兄弟……日日都在一起修炼,同起同睡,没有分开过。”

  韩烬以拳支地,痛得骨头酸痒,只得张口吼出来,“而我,封闭自守,暴怒乖僻,只会与人切磋斗剑……”

  他面色赤红,近乎要从皮下崩出血来,支地的拳头血肉模糊,已然到达极限。

  韩麟弹指,石碑威压骤然放松。韩烬猛地前倾,苦苦用手肘支撑,才没有瘫倒在地。

  “我不是无故敲打你。马上就是宗门大比,紧接着是檀山论道,依你的性子,定然两样都要掺合进去,可这一次情势凶险,我命你两样都不得参与。不仅不得参与,还要你带亦捷离开天澜宗,随严家兄弟去滁涂山避一段时日。”

  “滁涂山?”

  韩烬嘶声发问,眼下出血,混着汗一起凝成红色。“为什么?”

  “理由太多,看你接受哪个。一是你心魔渐成,尚不能贸然突破筑基。要参与宗门大比或檀山论道,突破前的你修为不够,突破后的你心魔难平,反而险之又险。

  “再来,宗门大比向来公平,世族能插手的余地不多,各峰排位各凭本事,你一介小辈,不如放手让师兄师姐、师伯师叔为临渊峰出头。而檀山论道牵扯太多,世家大族纷纷出手,我意在推无宗族、无派系之人带队,必遭世族反对,成或不成都有大把人嫉恨。你要是去檀山,正巧给人机会杀你泄恨;你不去,留在宗内成了好拿捏的把柄,我顾及你和亦捷,便会束手束脚,难以促成此事。”

  “我是临渊峰登名在册的弟子,世族还敢明目张胆在宗内杀我不成?”韩烬反驳道,“我不去滁涂山,要去,就让江亦捷一个人去。”

  韩麟摇头,叹道:“你还不懂吗?”

  韩烬将血与汗从眼里眨出去,轻嘲道:“我确实不懂,你们从来都不对我说,不就是想让我不懂?”

  韩麟又叹。不似严师严父,似是知交好友般劝道:“你不懂我和你娘喜好四处游历,为何还要接手临渊峰峰主的位置。更不懂那只白鸢的来历,不懂我们汲汲营营是在谋划什么。但我们不说,不是因为不信你,不爱重你,正是因为太信你,太爱重你,才不敢对你吐露。你心里都明白,却偏要犟着来。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懂我们,还不懂你自己吗?扪心自问,你能不能放任亦捷一个人去滁涂山?”

  韩烬直视父亲,固执的眼神有一瞬妥协。

  那一瞬妥协时,他想到的是江亦捷提着烛火向他走近的样子。那双眼睛总是极安静的,他只要想一到,好像就会跟着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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