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下)_野红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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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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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玫瑰和白玫瑰》是海派张爱玲的代表作,广为流传,蚊子血与白月光,讲了段儿很是辛辣的写实情爱。李鸢压根、完全,不想答应这么个鬼扯的要求。他长这么大连班级晚会上去唱首歌的经历都没有过呢让他现演段话剧?还特么跟俩大老爷们演爱情剧?别逗了。

  后来没拒绝,纯属是他人善积阴德,不想让凯爷失望。

  马可从隔壁班上找来了个眉清目秀、盘靓条顺梳着大光明的女同学替补,推到三人中间并排站着,又搬来架木质长椅,在原地划了一个椭圆的范围:“好,现在这里就不是启源练功房了,我们可想象成是剧场舞台,我们模拟的情境就是公交车上,王娇蕊斩断与佟振保越轨的情仇后离婚再嫁,别后经年,又遇到了孟烟鹂和佟振保夫妇。”

  彭小满眉心一跳,低声亵渎艺术:“.......回家的诱惑么?”

  李鸢听见了,差点儿又没忍住。

  “子桐,你现在就是圣洁,但是又寡淡的孟烟鹂。”马可指向那位姑娘,“然后游凯风,你和你旁边这位高个子的同学,分饰的是佟振保与振保乙。”马可两掌叠起又分开:“他是一个人物,但是在舞台上,分化成了两个角色。”

  “两个振保?”游凯风低头看着手里的剧本。

  “对,田导这版的红白玫瑰最大的创新,一是时代背景的切换,二是黑色幽默,她把四位主角都分化成了甲乙,人前与人后,表象与内心,非常直观立体的展示了人物的层次,也挑战了观众的集中力。”马可解释完,搓了搓手掌向下一按:“游凯风你的佟振保,就是这个角色的外在性格,率性得体,好儿子好丈夫好同事,外表自制,这个度,你自己尝试把握一下,我需要看到你的理解。”

  游凯风点头。

  李鸢看了眼剧本:“我是振保乙?”

  “对,振保乙,属于佟振保本真的贪婪与荒唐浪荡。希望你不要觉得这个角色设定不好,你的台词和情绪表达配合游凯风,是需要更顶上去一点儿的。”

  彭小满做了个排除法,一愣:“我、我王娇蕊啊?!”

  马可打了个利落的响指:“对,你是热情鲜辣,婴孩的脑袋与熟妇身体联合在一起,让佟振保意乱情迷的王娇蕊。但这个情境里你已经另嫁了,性格上需要有很大的转变,胖且憔悴了,一种归故平缓的沉静与沧桑感,即是又遇见了佟振保,你也没有多少焕活的感觉。”

  彭小满垮脸:“为什么就我是反串?”

  热情鲜辣,还特么熟妇?!

  欺负人么这不是!

  替补姑娘和游凯风李鸢在后面低头憋笑,甚是辛苦,贼拉欠。

  “呃,主要。”马可摸了摸鼻子,笑说:“主要我截选给你们这段里,王娇蕊和孟烟鹂的戏份是比较少的,主要是看佟振保甲乙的台词表达,你要不愿意......可以换孟烟鹂?或者振保乙呢?”

  彭小满一看剧本截选,第一句就是孟烟鹂的词儿,琢磨了两秒叹口气:“算了吧,就蕊吧。”

  游凯风伸手戳他一下,合十,冲他挺感激地笑了一下,比了个“请你俩吃饭”的口型,彭小满则越过李鸢朝他吐了下舌头。

  “OK,子桐,你是第一句台词,稍微再在情绪上带他们一下。我们现在假装《apassionata》的背景乐响起。”又打了个响指:“开始。”

  练功房的顶灯被按灭,又按开,明暗之间好比一次舞台转场,幕布拉开。清闲不拥挤的公交车厢,晃晃悠悠向前驶进,一横排座椅上,佟振保携孟烟鹂与多年不见的王娇蕊偶遇。剧本中的孟烟鹂代替了原著中笃保的角色,她猛然见了光鲜不再,已同样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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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妇人的王娇蕊,往日种种映照着当下光景,心绪复杂。

  周子桐坐在彭小满旁,不看手稿,略侧身向他,带笑着朗声说:“你一直,都在上海么?”

  “对。”彭小满回想了一刻刚才记下的首句台词,也侧身朝向周子桐,声音清亮的毫无妇人的萎靡绵软:“对,一直都在。”

  “难得,”,“孟烟鹂”不看“王娇蕊”,转而目视前方,端坐在椅上:“这么一大早出门吧?”

  彭小满不懂话剧的规矩,就一下没明白这姑娘为何把头又转了回头。只能被拖曳着演戏似的,也转正坐直看向前方,低头飞快瞄了眼手稿,紧跟着:“可不是,带孩子去看牙医,昨儿闹牙疼,闹得我一晚上也没睡觉。”

  马可盘腿坐在前方的地板上,托着下巴道:“姣蕊,声音最好再沉下去一点,柔软一点,失落一点,想象一下,你曾经是风华正茂最耀眼的抢手货,结果现在韶华已逝,你老了老了,结果碰上了你甩了的前女友带着他的现男友。”

  “孟烟鹂”接着笑问:“您,在哪儿下车啊?”

  彭小满吸了口气,沉下嗓子,缓慢道:“牙医在外滩,你们是去上公司么?振保厂里还是那些人么?”

  马可向前一指:“对很好,再缓一点、沉一点。”

  周子桐弯下眼睛,上半身凑彭小满近些,略带欣喜:“贺顿要回国了,他一走振保就要是副经理了。”

  “呦。”彭小满顿下遐想了一刻,想着女生掩饰失落的笑容的该是什么样,没想明白,却想到她妈的样子了,便也试着轻轻柔柔地勾了下嘴巴:“那多好呀。”

  马可向后一指,示意焦点与灯光引向长椅背后,一左一右立着的游凯风与李鸢。

  游凯风挺精准地表现出了“佟振保”之甲,也就是人前的常规情绪,他先慢慢理了理并不存在的领带、前襟、袖口的纽扣,再撇下眉尾微微一笑,略偏头望向彭小满。马可看他眼里既有局促,也有稍纵即逝的微微茫然:“侬好......长久没看见你,侬好么?”

  “孟烟鹂”挺直着脊背不动,彭小满却再一次被游凯风台词里的情绪给惊艳了。

  “王娇蕊”低头,继而抬头,寡淡无奇地应:“侬好。”

  “振保乙”的台词要直白锐利许多,上来便提起了“王娇蕊”另嫁的丈夫,质疑起了她的情情爱爱。到李鸢的部分了,他停顿了两秒,放下手稿望向彭小满,念词稚涩,竟平白有一种执着不解的少年感:“那个姓朱的,你爱他吗?”

  彭小满没法儿入戏,他觉得这词儿就是李鸢说的,根本不是佟振保。

  马可握了下拳,击了下地板:“振保乙的情绪再放一点,你是带点不甘心的。姣蕊这时候站起来接戏,注意不要脱离表演区域,现在没有那么多话剧的规矩,你可以转过头对着振保乙说词。”

  彭小满站起,向前迈了两步:“是从你起,我才学会了爱,怎样,爱,认真的。”彭小满有点儿不知道手往哪儿摆,他回头对上李鸢的视线,“振保乙”注视着老去的“王娇蕊”,“爱到底是好的,虽然吃了苦,还是要爱的......”

  “哼。”游凯风皱眉蔑笑,“佟振保”不屑于“王娇蕊”:“你很快乐。”

  彭小满摇头,“王娇蕊”落寞地否认他这讥讽一般地诘问:“我不过是往前闯,碰到什么是什么。”

  “你碰到的无非是男人!”游凯风冷声,“佟振保”右手掖进裤子口袋。

  “是的,年轻长得好看的时候,大约无论到社会上做什么事,碰到的总是男人,可是到后来,除了男人之外总还有别的......总还有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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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游凯风的理解,他觉得“王娇蕊”下面这句话应该是对着“佟振保”,也就是自己说。没成想彭小满自顾自又回过头望着李鸢,眼里突然就情绪翻涌:“你呢?你好吗?”

  游凯风忍不住脱了戏,从观众的旁侧去看李鸢,看他突然攥拳抿嘴,情绪回应,仿佛当即和彭小满成了一个相互吸引的磁场,很奇妙,很叫人看不懂,他说:“我想把我的幸福完美的生活归纳在两句话里告诉你,可是我什么都没说。”

  李鸢念错了词,应该是“告诉她”,而不是“告诉你”。

  说是全靠自己理解,但马可还是忍不住做了控场,他向左一挥臂:“现在舞台的左侧灯灭,姣蕊起身,你现在要下车退场,留灯光给佟振保甲乙做独白。”

  彭小满收起手稿,又从长椅上站起,慢条斯理地说:“我到站了,要下车了。”

  停顿大约七八秒,游凯风的“佟振保”对着“王娇蕊”的缓缓离去,幡然而悻然地感叹:“我想把我幸福完满的生活归纳在两句话里,正在斟酌字句。”

  李鸢的“振保乙”也看着“王娇蕊”的背影:“抬起头,在公交车右侧突出的小镜子里,看见我自己的脸。”

  “很平静。”游凯风散焦,一声短短的喟叹:“但是因为车身的嗒嗒摇动,镜子里的脸也跟着颤抖不定。”

  “非常奇异的一种心平气和的颤抖。”李鸢的“振保乙”说。

  “像有人在我的脸上轻轻推拿似的。”

  “我的脸真的抖动了起来。”

  游凯风与李鸢的“振保甲乙”齐声:“在镜子里,我看见我的眼泪滔滔的流了下来,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在这一类的会晤里,如果有人必须哭泣那应当是她?”,游凯风眯起眼睛回过头,“佟振保”狐疑地否定:“这完全不对!”

  截选的部分由李鸢的“振保乙”收束,本来意在配合游凯风的即兴处理,到最后好像谁都又成了至关重要的部分。马可起身蹲在地板上指导道:“最后一句台词,振保乙可以低头看着地板,是一种颓然思索的状态。”

  李鸢没听他的指导。

  还是看着“王娇蕊”,看着“王娇蕊”外的彭小满。

  彭小满的角色已经算是退场了,一身清闲地跳出情境旁观,但李鸢的注视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又被不容推拒地拉了回来。可李鸢贡献了人生稚涩的第一次,对表演远没有游凯风那样迅速出色的领悟力与表现力,他的台词就是他自己的,内敛,拘束,截然,包裹着少年的汹涌。

  “完全不对。”李鸢看着长椅旁侧的彭小满。

  “然而我竟不能止住自己,有一种奇异的,命里注定的感觉。”

  他一箭击中了彭小满的要害,结果是子母箭,射出后劈开折返,把自己也给射中了。

  表演结束,马可站起来鼓掌。

  晚十点,青弋一场毛毛小夜雨。李鸢差不多一觉才醒,被一通电话吵醒。

  游凯风上午的一番即兴获了马可的五星好评不带返现,顺利报名缴了费用,光荣地成了青弋应届艺考大军中的小小一员,校服没他的码得订做,课表挺辛苦,鹭高这边每天儿的补课一结束,就得马不停蹄来启源恶补专业课,晚上九点半结束。游凯风毫不抱怨。

  三人分别各回各家,林以雄喜闻乐见的不在,李鸢给努努添上了猫粮,又很土豪的点了外卖没吃,倒床上闷头睡到了现在。

  这个点儿醒,家里没人,最容易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寂寞怅然。李鸢把脚下的努努一团夹起,听它嗷嗷叫唤,把它扑腾着揽进怀里抱紧,用下巴磨蹭它绒绒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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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鸢看来电人,马周平。两人彼此不算熟,有很好理解的区隔,但相处的很客气。李鸢皱了下眉,起身按开房间的床头灯,曲腿坐直,按了接听键:“喂,马叔叔。”

  厕所八成是个洗脸盆掉了,陡然梆当一声响,把李鸢吓了一跳,努努干脆就龇牙竖起了毛。

  “哎,小鸢啊。”马周平在那头笑,背景安静,大约是没人:“学习呢吧?这么晚打扰你了啊。”

  “没,马叔叔,有什么事儿么?”

  李鸢听他语气如常,才略略松了口气,抚着努努的脊背——他害怕是李小杏,有了什么不得不通知的不好的状况。

  “嗐,也不是什么很紧要的......当然也比较紧要。”马周平在电话那头似是而非地拐了两个弯儿,才继续切入,问李鸢:“小鸢你上次来医院了是吧?”

  “嗯。”

  “那你妈,有没有跟你说她这次是前置性胎盘。”

  “说了。”李鸢咽了一口,“说长在了剖我的刀口上。”

  马周平听完有点儿尴尬,啧嘴笑了笑:“哎,这都是不能预测的,这当然不能怪你啊小鸢,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心里负担,啊?”

  李鸢也低头乐了一下:“这我知道。”

  “然后啊,我这边是想麻烦你......”

  李鸢等他说完。

  “是想麻烦你能帮我劝劝她,把这个孩子拿掉。”

  李鸢怔着,半天回神,深深蹙起眉心:“您不想要?”

  “我当然不是不想要。”马周平在那头又笑了半天,吸了口气不出声儿,憋了两秒才长长叹出:“我是不想让你妈妈但这个风险,那对你也不公平,他也是你的妈妈呀。”

  马周平的话其实算滴水不漏,很精明妥帖地照顾到每个人的角度。但有时候人就是挺下作的,沾不得惹不得,都不知道火捻子在哪儿,就莫名其妙地燃了。李鸢只因为他说的那个“也是”而感到不悦。也是?为什么是也是呢?我先,我不才应该是那个更前的吗?

  “我妈想留,不同意拿么?”李鸢缓了一会儿,问。

  “就是讲的啊。”马周平在那头撑额,谈一嗓,又“咔哒”一声响,八成是点了根烟,“她好像对这件事情很排斥,我一提她就很......怎么说?反应过激。”他笑了一下:“你妈妈就说我损阴德,不是人,不要自己的小孩儿,要下地狱.....你看看她说的都是什么话?我这难道不是为她着想吗?”

  “不好意思,马叔叔。”李鸢不想听他跟自己抱怨李小杏说过哪些过分的话,因为那是他们的生活琐细,就像是在炫耀一样,明明和自己无关,“这孩子是你和我妈的,我......没资格插手。”

  “哎不是。”马周平解释:“我不是然你插手,小鸢,真的,我不可能是说推你替我当恶人。我就是希望,你能替我劝劝她,因为你才是她最想亲近的儿子,你又跟这件事没有直接的关联,只有你说才会让她觉得我们不是在害她,她才能听啊。”

  “非要拿掉么?”李鸢问。

  马周平缓了半晌:“那你想让你妈妈担风险么?可能要命的。”

  “我不想。”李鸢顶了下鼻尖:“但我也不想让她再难过。”

  “......”

  “我想想吧,您说的考虑考虑。”李鸢盘起腿,把努努抱起:“她什么时候再去做检查,您告诉我一声,我再去跟她谈谈,您也不要太担心,行么?”

  “哎,好好。”马周平在那头应:“真的谢谢你啊,小鸢,让你挂心。”

  “不客气,不是为您,为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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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懂,我懂。”

  “还想问您个事儿。”

  “你说你说。”

  李鸢想了想:“想问一下,我妈在时在医院织的那个毛衣,是谁的?”

  “毛衣?”马周平恍然:“煜平那小子,去年说住校没空调冬天冻手脚,这不就——”

  马周平很精明,立马停了不说,笑:“你妈说这件练练手,织好了要给你做个更有花样儿的,她也正学着呢。”

  “嗯,知道了。”

  李鸢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了床尾,埋头进膝窝里,努努仰脸在他下巴一下下地舔。

  突然又“笃笃笃”的有人敲门,李鸢心事太多,凝成风干了的一团儿,坠的手脚沉重,不想动。听声音断断续续响了良久,才起身慢吞吞地开门,见小满奶奶一脸焦虑地站在门口。

  李鸢一愣,忙开了纱门,“您怎么?”

  “哎小鸢啊!”小满奶奶牵上李鸢的胳膊一扽,开宗明义问:“小满可在你这儿啊?”

  “没,去少年宫报了名就回来了,我看着他进巷里的。”李鸢皱眉,“他没回家么?”

  “回了回了,但他爸妈今儿不是下午提前回云古了嘛,也没提前跟小满说一句,小满下午送他俩去换乘中心坐个机场大巴,飞机都飞跑了两趟儿了他搞到现在也不回。”小满奶奶又掏出个字母键牛眼大的老人机:“我给他打手机吧,嘿!关机。哎哟我就慌了呀,就赶紧来看看,是不是在你这儿呢。”

  “啧。”李鸢回头探了眼窗外:“雨还下呢?”

  “一点点,不大。”老太太仰头,挺忧心地望着李鸢:“别的我不是担心,大小伙子了也不会说什么就丢了呀拐卖呀,就是,他今儿挺有心事的,爸妈又没跟他提前说要走,我看他要哭不哭的那个样子......唉,我是担心他在外面瞎淋着雨游荡着不回家。”

  “他哭了?”李鸢问。

  小满奶奶一愣,又叹口气儿一乐,点点自己脸颊:“小满你不知道么?好哭着呢!一点也不像你们这些男孩儿似的,高高壮壮的有泪不轻弹,他也不知道羞人。”

  “我去一下吧。”李鸢折回房间拿了手机和折伞,白T披上了件牛仔衬衫,“我去南站找找看,他手机八成是没电了,实在找不到我再回来,您别担心,给我留个手机号。”

  青弋的夏夜浸润在一团不散的水汽里,道上湿漉漉的,车轮驶过便是两道淡灰的迹子,带着黏答答的动静。天上星月不见,全是蒙蒙的雨云,倒扣着随风涌动。

  很巧,李鸢撑伞顶着路上的驳杂的五彩霓虹刚走到广视天桥的路口,就看见了彭小满瘦条条的身影,挺装逼地插了个兜儿,冒着小雨,迎面走来。

  李鸢觉得这感觉无法形容,却与他和彭小满的每一次接触,有着微异但共通的关联。

  这关联就在眼前,挡着细雨。

  彭小满被一人拦住了去路,他低着头往左躲,这人跟着往左拦;他往右躲,这人跟着他妈往右拦。彭小满脑门拱火,抹了下鼻子,心说大晚上的哪儿来个茬架滋事儿的傻大个啊?!

  一抬头看见是李鸢,呲——,火熄了,升腾起了含混的缈缈白烟。

  “我靠吓我一跳。”彭小满看他衬衣白T,乌黑的发梢被雨水略略打湿,眼里竟也像进了水汽一般,温和又湿润。

  彭小满想问你特么不热么?又想说,你真好看。

  “你很浪啊?”李鸢低头皱眉,把伞举过去笼上他,冷不兮兮地歪头蔑笑。

  “那必须。”彭小满悻悻躲开他的视线,抬手遮上左眼,又去遮了右眼:“以后请叫我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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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侠。”

  “风流少侠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你怎么知道?你打我电话了?”彭小满摸兜,想到了什么:“你是碰巧遇上我的还是......来、来找我的?”

  “找你的。”

  “......卧槽?”

  “你奶奶说,回去要打断的你的狗腿,然后枭首示众。”李鸢说完自己特么先笑了,偏过头乐半天,伸手佛开彭小满额上的刘海,轻声问:“你这眼,玉兔精,哭了多久?”

  “开玩笑。”彭小满又觉得心慌,往后躲闪,“我这明明是——”停住不响,肩一塌,又实话实讲:“就......好像是两个多小时。”

  “长城又得给你哭塌一遍吧?”

  “岂止。”彭小满低头揉揉眼,“珠穆朗玛峰都给我哭下去一截好么?”

  “你挺得意?”

  “你咬我?”

  李鸢伸手揽他到胸前,轻轻抱了他一下。并不是单纯地在抚慰他,更是互相抚慰。李鸢不会安慰,觉得自己难得拙舌,觉得没法儿用语言去对抗彭小满这人,细腻到叫自己难受又茫然不解的心绪:“别难过。”

  “嗯。”

  慢吞吞地并肩走着,打伞回家,两人心跳在同一个高频,但谁也不会主动开口答疑解惑,谁也觉得这是偶然,觉得这是一晚过后,就能像雨云一样消解四散掉的东西。夜挺深了,又下雨,筑家塘门口早没了摊贩闲人,黑黢黢。那棵**树下分手,一个得继续向前,一个得右拐。

  “真回去打断我狗腿我就去敲你家门求救哈?”

  “你来,帮你打120。”

  “别别别,那个算了,我真的已经不想再躺救护车上了。”

  “对不起。”

  “哎我就顺口一说。”

  “那你回去记得擦干洗澡,别感冒。”

  “嗯。”

  “手机充电,群里有补课课表。”

  “嗯。”

  “也别忘了带少年宫的准入证。”

  “嗯。”

  “你打算怎么去?我可——”

  “少年宫不是可以一车到么?158,反正上课时间比平常上学晚,也不用早起,我坐公交吧。”

  “......好。”

  “啊还有,我奶奶从泰国人肉背回来的特产,海了去了,明天带点儿有意思的给你。”

  “行吧。”

  “回去看下你家鞋柜后头,有两条秋裤,送你的。”

  “什么?”

  “晚安吧少侠。”

  “......晚安,风流少侠。”

  要说十八岁,到底该怎么形容才好呢?

  在一年之内想遍了一生要思考的东西,想不出结果,倒被教育要善待他人,修身养性,用宽容的目光去认识这个错综的世界。但又被人说,请把一切想的单纯,这是最该放肆的年纪,不要怕,更不必瞻前顾后。

  但十八岁的危险和诡计多端,却并不在于它矛盾的外在。而是它任意一触碰,便毫无原则地变换了形状。往往就是一个闪念而已,如同疾驶高速路上轻转了方向盘,轻易错进了岔口,前面或许是荆棘丛生,又或是繁花似锦。

  李鸢后来都已经记不得他那年那晚,闪过的究竟是个什么念了;也没有问过彭小满,他猜他也不会记得。

  就像冬天的触电一样,迅速地疼痛,迅速地消散,可即使是这样轻微且易逝的程度,都会叫脆弱的人当即流下泪来。就像手脚反客为主,操纵了夏夜里乱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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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的头脑。

  李鸢在看楼洞里被自己咳亮的感应灯熄灭,飞快转身又进了外头细细的雨帘;彭小满从里巷那头的昏暗处奔赴而来,用了他平常绝不敢用的速度;李鸢下意识地就朝他张开双臂;彭小满同样。

  两人像因地壳运动,而叠撞一起坍塌下去的山体一样,紧紧拥抱在一起,胸口击打上了胸口,皆是沉顿的闷响。他俩都不知道在慌什么,都徐徐发抖,都呼吸迫促,都被搡上了悬崖边缘。

  直到毫无顾忌地揉搓着彼此的蓬勃乌亮的黑发,喘息着不置一词,发了狠劲儿地亲吻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才一瞬间的明白,十八岁的夏天就该是这样,我根本不在乎因果和对错,我就是要现在。

  细雨一夜没停,温柔把整个青弋,搅得湿漉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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