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_野红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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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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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殊,这词儿很中性。

  既可以说,我讨厌你讨厌得特殊,或是我喜欢你喜欢得特殊,或是压根儿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儿,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看待你的方式略显不同而已。因为你和我以往所见太过不一样,你的跳脱举动使我言行失据,才让人看起来不那样熟稔从容。

  彭小满经由游凯风的提醒,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认识以后,自然而然地认为李鸢会是第三种情况。那个所谓的“喜欢”在观念之外,被他下意识地认为滑稽无比,就越过去不看了。讨厌?他不至于讨厌自己吧。

  游凯风笑嘻嘻的,以为他有话要说,等了半天又一个字儿没有,才勾着他脖子往外拖,“走,边走边说。”

  游凯风刚认识李鸢那阵儿,很不爽他,心说这种仗着自个儿长得帅点的装逼货,我大街上一杆子横过去能特么撂倒七八个。牛逼什么呀,忒low。

  只是观察了几天,才发现他这个逼装得很高级。有的人装,给别人看,抽烟打架寻衅滋事儿动不动你他妈,实则想法简单,一眼见底,误把凶狠当做牛逼的最高阶,其实总一不留神就泄露了情绪,交了惴惴不安的底儿。游凯风初中是私立学校,被戏称“贵族留守儿童基地”,这样色厉内荏的小男生他认识很多很多;

  但李鸢的装逼法儿他还真是没见过,跟谁都能处,谈笑风生一点儿没障碍,唯独就自己跟自己较着劲。所以李鸢这种拧巴,云簇雾涌,不能直视,需要发觉过后,再积年累月地旁观。就是看戏。

  “他那个人吧,绝大多数情况下,都特从容,好像没什么东西能震得住他。续铭跟他像,但其实又不像。”游凯风走了来时的反方向,并不打算老老实实回去听那堂生理健康课,“续铭给我的感觉是,哎,他是真的没感觉,真不在乎,不叫宠辱不惊吧,是真的对周围这些东西没什么热情;但李鸢吧……你能感觉他很多东西很在乎,但是故意表现得不放在心上。你有这种感觉么?”

  路上淡淡清芬,树梢向两侧舒张,有清晰的蝉鸣。彭小满特想笑,笑游凯风是真的爱李鸢,能用这么细致的目光把李鸢描摹得如此明了,他不能确定,但点点头:“有时候,能感觉到点儿。”

  “你跟他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那个人,看着挺冷,但你知道他是外冷内热。他那个人其实很仗义,很善良,心很软,该做的不该做的你到最后发现他都一声不吭地做完了。”行道拐角处有一处南丁格尔像,置放在中央花坛中,经过了,游凯风便忍不住多观摩了两眼,“你跟他感觉,正好儿反着来了。”

  彭小满步子一滞,滞后又慢慢地跟着走。

  游凯风凑过来勾他脖子,“你这个人,明明一悠哉又外放的性子,但就,”游凯风看彭小满眨了下眼睛,“但就老觉得你才是始终不痛快的那一个,好多东西,你最明白。”

  感觉我们还没考虑到的,一些只有轮廓隐现的问题,你已经将它反反复复在心里模拟了无数遍了。

  “刚处不久。”彭小满也笑嘻嘻地去搭他的肩,“转学生嘛,等咱们处到毕业了,你就会发现我其实就是一没心肺的缺货。”

  “可能吧,可能真是我过度解读。”游凯风弹了下舌根,“但磁场这东西玄得很,我感觉啊,哎!只是我的感觉啊。”

  “嗯,你说就是。”

  “我感觉他跟你在一块儿处比跟我在一块儿看着轻松。”

  “想多了凯爷,他可是你兄弟。”彭小满乐起来摆手。

  “是真的,我是这样儿,我是这种自嗨型的人格,我是这种只要别人真心对我我会一百二十倍的对别人好的人,我不怕吃亏也脸皮也厚,这就是我个性。”游凯风摸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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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知道我照顾不到别人的情绪,就跟谈恋爱似的,让我花钱花时间陪对象,行,可以,但对象生气了叫我安慰叫我哄,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弄。”

  “你这种性格妥招姑娘喜欢,肯花,且富。”彭小满笃定。

  “俗称,人傻钱多。”游凯自黑一记,“有时候我知道李鸢心里有事儿,但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他也从来不会跟我多说。但你就……我老觉得他看你一眼还是你看他一眼,你们俩就都懂了,不必多说了。是什么玄学么?”

  彭小满反应了半晌,才失笑,“我能说你是吃醋么?”

  “能,讲老实话是真有点儿吃,感觉他妈的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系列,我种个白菜让——呸,对不起重说,我养的花味儿还没闻着呢,蜜让你给采了。”

  “……怎么给你说得那么gay呢?”

  “没办法,男人之间的友情纠葛有时候这样儿,你换陆清远那钢铁直男来,他也是gaygay的。”游凯风摸了摸后脑勺,难得不那么嬉皮笑脸,竟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有时候真有点儿挫败,挫败我掏心掏肺,有的时候不如你站旁边几句话。”

  就跟做题写不到得分点,密密麻麻写满不如学霸寥寥一句话。可写卷子是经年累月习得的技巧;而与人交际,最里那扇门扉开不开给你看,全然是小概率抽奖,靠命靠人品,玄之又玄。

  “不是!”彭小满彻底乐喷,浑身不得劲儿地抓耳挠腮起来,“凯爷你不写小说屈才真的,我,我就是碰巧跟你家鸢住一块儿而已,然后又不小心被老班硬凑一桌所以才——”

  “哎哎哎哎!”游凯风笑着按他,“你冷静你冷静,我一点儿别的意思没有,我也不是什么逼宫,你别激动你别激动,我表达的有点儿的过了,语文不行。”

  彭小满啼笑皆非地摸了摸鼻子。

  “我挺喜欢你这个人的,以前搞不清你什么路数,现在突然开了点儿窍。”游凯风侧着头看着彭小满,歪了下脖子,“好多人都一样,妄自菲薄,有时候你自己都不太喜欢自己的一些地方,对吧?但你信,你这人其实挺有人格魅力的,真的,我实话。”

  “魅力搁哪儿呢?”彭小满四下探头做出寻找的样子,笑着打趣。

  “TED以前有个演讲讲得是同理心,也就是所谓的共情,感情移入,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再说明白点儿就是将心比心。”游凯风打了个响指,“我觉得你有这样的本事,站一块我可以和你平视,不累,我跟你说什么我放心,没什么包袱,也舒服。你给我这种感觉,给李鸢和其他人我猜也都是。”

  彭小满没说话,不是不想,而是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谢谢你夸我你说得对,还是,没有没有我不是那种人,都不合适。究其原因在于,彭小满自己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说过。

  你有同理心,和你在一起说话舒服,放心。这种肯定上升到了人格层面,比之“你帅”“你聪明”,还要叫人惶恐不敢当。

  青弋的人事对他来说注定是个中转。彭小满只是想隐瞒掉一些东西而已,但自始至终,对谁,都是做了该做的说了该说的,传达到给四周的是怎样的一个自己,顺其自然,从没有有意设计过,也没有患得患失地回望过。

  到了,他还是说了句“谢谢你啊凯爷。”

  游凯风嘿嘿笑,“客气什么,拿你当朋友,随嘴瞎扯了一通。你也别跟李鸢说,回头搞得我真想跟他搞对象似的,他能膈应死。”

  彭小满比了个OK。

  偌大的地方瞎晃荡半晌,游凯风和彭小满回去意料之内地被老班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通,结束了里上医大参观日程回旅馆,和从里电大返回的李鸢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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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筌一行碰了个正好。李鸢瞧他俩面露惨色犹如答题卡涂岔了行,问怎么个意思,续铭后方飘过竖了个手掌左右摆了摆:“一人五千。”

  “五千什么,钱?”李鸢没懂。

  “否也。”陆清远摇摇头,强忍着不笑,“五千字检讨,明儿交去老班房间,数好了字数统计出来写页眉上。”说罢还特幸灾乐祸地拍拍彭小满肩,“哎那你挺方便啊,跟老班住一间,省得跑了还。”

  李鸢听罢嘴角一抽,给他俩一人点个赞,“气哭老班之心不死,人在外地也上赶着找骂,挺牛逼啊你俩。”

  “那必须,我俩是谁,我们的目标是。”游凯风垮脸强自惨笑,举出了肥美的右手。

  彭小满愁云满面着和他击了个响亮的掌,“没有蛀牙。”

  “……”

  还挺默契,游凯风这双簧队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彭小满这么个种子选手?李鸢挑眉漫想。

  晚饭卫一筌定了家烧烤摊,据传言是里上一绝,带膘的羊肉鲜美到惨绝人寰,香飘二十里,都不用做广告,顾客耸着鼻子就摸来了。消息一放,学生听了堪比全员过了一本线,对卫一筌感恩戴德,恨不能挂墙上供起来摆上两盘瓜子水果。按说学生活动,集体订饭开了发票写鹭高的抬头,后期才好按程序送去财务审批报销,吃烧烤?会计喝了二两假酒说不定能让过批。

  老班万年改不了干败兴的事儿,带着另俩班主任去卫一筌房间拦,说人多不合适要不算了还是订盒饭,卫一筌披了外套拿了钱包,边把人往门外推边笑:“赶紧收拾司机马上到,难得出来还不让学生玩儿好?这样,你们就还负责唱红脸,我就负责唱白脸。”

  老班不死心,还问:“你叫那边儿那批学生知道心里不不痛快么?说咱们这几个班儿吃喝玩乐的不带他们,到时候你不好解释。”

  “您放心。”卫一筌滴水不漏一人,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打电话问了,那边几个班主任嫌麻烦不过来,我已经定了必胜客的餐了,一会儿就给他们送到了吧。”

  “你能报多少?”

  “没,就几千块钱的事儿还报什么。”卫一筌轻飘飘一句话,“说了不怕你们仇富,我浑那会儿,俩头加起来不够我一天开销的十分之一,没事儿。”

  “……”

  几个头快秃了的班主任站一块儿半天不语,各自心说,这人和人呐,还真他妈是不一样。

  集合上车拉去吃饭,一路可比来时候欢快,气氛高涨热火朝天堪比千里凯歌送红军,连老班这等慈禧老佛爷似的人物,都被学生硬拖过去拍了两张猫脸的大头照。老班活在上世纪,早用上了超强待机高端定制的地标最强商务老人机,哪儿见过美颜相机这东西,拍出来的玩意儿一水大眼高鼻尖下巴不算,脸还煞白,老班一张神富贵菊似的脸,愣是连半根褶子也没瞧见。

  “别别别删掉删掉,什么东西这都是?”老班掸开帮姑娘怼过来的前置镜头,嫌有伤风化,“假,六十给我拍成十六,算算算,别扭别扭,你们自己来。”

  到底是单反镜头诚实,拍出来痘是痘,斑是斑,毛孔是毛孔。周以庆蹦起来去抢游凯风的单反,逼他删了那张斜眉歪眼丑出天际的那张偷拍照。陆清远一和稀泥的,夹俩人中间笑眯眯地护着游凯风;续铭动中取静拓了禅意的一方天地,拿着陆清远手机帮打消消乐,缑钟齐适时一旁给予指导。

  彭小满没忍住,也拿了手机出来点开了相机,被突如其来的前置吓了一跳,操了一嗓赶忙调成了后置。

  调高了亮度,平移镜头,对焦在了一旁李鸢的侧脸。他正合眼仰头靠在椅背上,没睡,眼皮略略打着颤。

  彭小满按了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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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咔嚓一声,李鸢睁眼,侧头瞪着双乌亮俊俏的眼。

  “……我错了。”

  操你妈不说好了静音模式么?!

  彭小满认怂,悻悻摸了摸鼻子,“行吧我给你删掉,保证不留您老人家的黑历史。”边说边说过手机,按向屏幕右上的垃圾桶图标。

  “等。”李鸢横过手掌,轻轻抽脱了彭小满的手机,“我先看一眼。”

  屏幕上的照片昏暗一片,因光线条件较差的缘由,致噪点颇多,仿佛底层蒙上了沙沙闪动的斑斓雪花。李鸢的侧脸波迭,有两处可供相对遥望的起伏高点,一是眉骨,二是鼻尖。标标准准老天爷赏饭吃的明晰轮廓,一笔流线撑起了他这个年纪,所有的软硬,冷暖,疏淡与童稚,安与不安。对侧窗外的霓虹灯牌被一刹拉成了璀璨的光流,呼啸一般涌过他的耳边。

  “帅还挺帅。”李鸢瞧了半天,瞥他,“你要私藏?”

  “没那癖好。”彭小满一口呛,“就,想起跟我妈聊天说我换了个新同桌,他想看照片我没有,所以就……”

  李鸢挑眉,“所以你是怎么介绍我的?”

  “学霸!帅!吴彦祖!”彭小满马屁拍的啪啪响,尤嫌不够似的抚起了掌,嘴里赞叹得啧啧有声。

  “不说好了北村一辉么?”

  “北村一辉那妹子说的也不是我说的,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像吴彦祖,跟他演《新警察故事》的那会儿特像。”李鸢的睫毛很漂亮,半垂下眼皮时,上下两层乌黑的短密流苏披覆,暗处看起,沉静非常,“反正都是帅一逼的全民男神,像A还是像B你半毛钱也不亏啊。”

  “夸的我无法反驳。”李鸢调回了摄像页面,“正脸要么?”

  “啊?”彭小满一愣。

  “侧脸照说像吴彦祖没什么说服力。”李鸢拿远了手机,“光不太好,噪点挺多的。”

  彭小满看着他端握着手机的那只宽大的手,突然体味到了那个所谓的,特殊。那几乎是刹那之间的一个闪念,绢纱抽掉般的在心头飞速掠过,想要回过头再去琢磨回味,就好比梦醒似的,再怎么回忆都想不起那个模糊的行迹了。

  “你喜欢自拍么?”

  “没什么兴趣。”李鸢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还未回落,便转过头来看了眼彭小满,“但你不是要么?”

  “谁要你都给拍么?”

  李鸢看着他没说话,过会儿才乐:“你这问题叫我怎么答,说的我人尽可夫一样。”李鸢看回前置,微一停顿,随手按下了快门,“一般人也不会腆着脸找我要自拍,也就你了,小少侠。”

  李鸢把手机递还给了彭小满,彭小满接过,摩挲过对方的指尖,触到了对方遗留在背壳后的掌心的温度。屏幕上的那张脸,略略昂头,略略带笑,所谓的光影明暗,比例构图,优与劣,丝毫不影响这人干净利落的帅。彭小满心中莫名的一悸,看向窗外的里上灯火,隐隐觉得这一悸,并非长久以往的病痛所致。

  靠近烧烤门面,老远一股孜然辛香泼面,等下车真进了里巷,倒真觉得不如岔路口那儿,若浮若无着更撩人脾肺。长相颇似达摩的光瓢老班知今晚一票大单,便多另支了两台火红的烤架,把俩调休的学徒叫回来帮忙,露天帐篷下,早备上了六张塑料折叠桌椅,盖上了一次性的薄膜桌布。

  按人头算,七人一桌,抱团结派。

  老板娘扛着箱北冰洋端着盆五香毛豆,“咣当”往李鸢这桌台面上一放,撂下把五彩吸管和个打锈的瓶启,扯着衣领抹了把唇周挂着的汗,“一桌一箱,你们自己看一下,饮料和毛豆不够喊一声,给你们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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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瓶盖这活儿体育生是当仁不让,陆清远把一截短袖折高到了肩上,站起来砰砰砰开完了六瓶,开到自己那一瓶,硬是装逼,撂下启子换上了后槽牙。闭眼皱眉生掰了两回,才算怼飞了瓶盖,听它蹦上了黑黢黢的马路牙子,在地上转动得嘎嘎作响。

  老班老卫和另几个班主任单独开了里屋一桌,要的听装哈啤,没要饮料。卫一筌夹着根烟端着菜单出来,敬酒似的挨桌询问有没有忌口。问到李鸢这桌,忒省心,一桌子杂食动物,来者不拒,给啥吃啥。卫一筌按着招牌菜品,给七个人叫两百串羊肉,一百串时蔬,两条烤鱼,两盆香辣小龙虾。其点单速度之快,气势之豪迈,吓垮一众。

  游凯风趁人走远把菜谱往续铭眼前一推,让他了来了现场盲算,“一桌一千左右,合计,今晚六七千打不住。”

  果真是喷香的烤串上了桌,叫满满俩大铁盘都嫌不够力透纸背了,该叫满满俩大抽屉,换个姑娘来还真不定能端动。续铭正坐彭小满对面儿,嘬了口北冰洋,冲着桌面挑眉道:“这大阵仗,我都快看不见彭小满的头在哪儿了。”

  话音徐徐一落,众人齐噗,自发给他们的佛系班长鼓掌,赞他人狠话不多,漫不经心一小句,慨也感了人也骂了。彭小满对叼着吸管叼了半晌,皱眉见身旁的李鸢支着额头低笑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话里的意思,续铭这是拐着山路十八弯在损他矮呢。他便立马“嘿”了一嗓挺直了腰板,“头在这呢,有什么看不见的。”

  不说倒好,说这么苍白一句,更戳笑点,便立马绷不住地乐倒一桌。

  烧烤摊子支在了人行道上,强占了明黄色的窄窄盲道,本不应该,但巷深,行人不多,谁也是看见了权当没看见。这一路的法国梧桐,略略倾向道路中央,探向对侧。抬眼一瞄便知是有历史的姑奶爷爷辈儿,枝干已成长为淡淡的灰白色,偶生有一两颗眼状的树枝瘤,果柄坠如悬铃,宽叶在夏晚微风里簌簌发响。

  集体聚餐这事儿,最看重的自然不是菜品,得是气氛,偏偏是这么矮巴巴油腻腻的小摊小贩,头能攒一块儿似的小小地界,才好玩儿些小集体范围内能嗨起来的东西。

  高中生也土,这么些年玩儿来玩儿去也就那么几个经典的,UNO、击鼓传花、狼人杀,阿瓦隆,要不就——

  真心话大冒险呗。

  一桌烧烤横扫下去大半,密密匝匝的铁签儿就着此起彼伏的一座座毛豆壳子小山,横七竖八地躺尸满桌。游凯风挑头,嘴里叼着半只虾钳,扫出一块儿空地,横过一只北冰洋空瓶躺倒。

  “哎我先提前说好啊!”

  陆清远水足饭饱,拍掉了满手孜然,环视一周:“玩不起趁早退老班那桌商量高考去,别回头转到了说不干啊,真心话大冒险最烦那种磨磨唧唧没劲儿的那种人。”

  周以庆剥了颗毛豆进嘴,略虚,一桌子望过去就她一姑娘,“你不会要故意搞什么男女肢体接触的惩罚吧?”

  “废话我们重点班这么高端一群人能弄那么低级的?男女算屁,现在必须是男男要么女女。”游凯风举了把平权大旗,指着瓶口,“我说开始,就开始转瓶子啊,瓶口指谁谁中,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模棱两可怼中间的我们看角度偏向啊。来!预备——走你!”

  众人齐刷刷盯向瓶口,看游凯风五魁首六六六似的一脚支地,一脚踩椅,使劲儿转了把瓶身。没成想过犹不及,空瓶急速转动一刻,紧着便嗖一声飚出了桌面,一路怼翻了两座毛豆壳子小山,飞两米开外,落水泥地上砸了稀碎。

  死寂三秒,场面一度尴尬。

  烧烤老板娘按说比黑猫警长恐怕得精明三分,立马从门那儿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喊开:“哎那桌同学,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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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要收的啊,碎一个扣两块!”

  “哎起起起起你起开!猪劲那么大呢你。”陆清远给他蠢哭,站起来戗行,搡得游凯风向后一踉,自己拿过一只新的空瓶横放,“巧劲你懂不懂?”

  “对不起对不起,您扣您扣,算我的!”游凯风冲老板娘摆摆手作个揖,转头冲着陆清远:“哎我不就他妈失手了一次么我?失败乃成功他妈。”

  “歇吧,你这领悟力,一箱北冰洋不够你练手的。”李鸢剥了颗小龙虾仁吃掉,拿手肘顶了顶彭小满,又指指他手边的那沓抽纸,“老卫光赔瓶子就得赔进去两百,别妈了,祖奶奶都有了。”

  “嘶!”游凯风撇嘴不爽,指着李鸢鼻尖直点,“损是吧?行吧,你等着,趁早祈祷今晚一次没轮上你。”

  “否则?”李鸢接过纸,歪了下头。

  “不给你十八年情史戳个底儿掉我游字倒着写。”游凯风仰头闷掉了半杯陈茶。

  换陆清远上手,姿势都要爽眼不少。他略躬身,略低头,颀长五指扣住瓶身,小臂关节维稳不动仅靠拧腕发力,带动起瓶身在桌子中央簌簌急转。瓶口此时俨然就是老班那只恣睢玩人的上帝之手,好比他敲敲桌面,轻飘飘一句“来你上黑板写一下这题答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瓶口自转,高速指过众人,渐旋渐缓,定。

  第一个中奖的是陆清远自己,黄历出门没看,寸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干人定睛确认了结果,皆抚掌欢呼,纷纷叫好,心说胸口碎大石还真有自己把自己一锤子抡死的二逼货。

  “我特么......”陆清远照脸扫了自己一巴掌,“日!”

  “漂亮!”游凯风一拍桌子,“你这人头送的真心干脆漂亮,没话说了真的,来来来,选吧兄弟,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按说这个游戏,得玩儿的一干人要熟不熟,男女半掺才有意思。混得太熟,底儿都清楚,真心话就问不出什么掷地有声的劲爆名堂;阴阳失调,大冒险又不方便强拆CP,强自拉郎。所有人都知道陆清远体格倍儿棒,大冒险没意思,瞪着俩眼盼他选真心话。

  他心里关于苏起的那点儿少男小九九,不一五一十扒个精光还叫人?

  “我.....咳!”陆清远点兵点将,挠了挠寸头,“就那什么,就,真心话!”

  蠢货上钩了。

  “好好好真心话好真心话好!哎闭嘴,我知道问什么!我问我问!”周以庆拿北冰洋瓶底敲击着桌面,向下按了按手掌控场,示意众人收声,“保——证是你们想知道的!”

  “卧槽你不要坑我。”陆清远环臂遮胸,佯装皱眉,端一幅被登徒浪子摸了半边屁股的衰样儿。

  “自爆的二货的没有逼叨叨的权利。”续铭丢了花生米粒过去,食指抬嘴边阴测测一竖,拍板儿准了周以庆大权:“行了你问。”

  “请问!”

  周以庆一脸的不怀好意没安好心,月牙儿似的笑弯了眼睛,神叨叨地压着嗓子,一字一句小声道:“如果,从现在开始到高中毕业之前,只允许你,对我们家苏起宝贝儿说一句话,二十字之内,你,会说什么?”

  绝了。

  请问是夏茗悠还是明晓溪?

  还他妈问出点儿伤痛青春的味道了!

  游凯风鼓掌称好,缑钟齐强自忍笑给周以庆竖了个拇指;续铭面儿上虽隐而不发,藏狐似的一对儿大彻大悟盛满了勘破的眼里,却又饱含了肯定;除了彭小满状况外,暗搓搓戳了戳李鸢胳膊肘。

  “他和苏起......不是,他俩,有什么关系么?”

  “我以为你耳聪目明呢。”李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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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撑着下巴看他,似笑非笑,“很难看出来么?二班十个里面九个知道。”

  知道陆清远一颗纯纯少男心,早八百年前就栽死在了苏起身上。

  “我靠那你俩不是情——咳。”彭小满急刹,环视一周调低了音频道:“......那你俩岂不是你情敌?三角恋啊我靠这骚操作。”

  “非就和我扯关系么?说他别说我。”李鸢冲他脸面扔了颗剥了皮的五香毛豆。

  彭小满下意识张嘴,头一仰,接住了毛豆米,嚼了咽了。不光彭小满瞪了瞪眼,李鸢也愣了,俩人对视一秒又同时侧头笑喷,李鸢拾掇好情绪末了也不忘一句:“做得好旺财。”

  这头陆清远一脸的陈年便秘,一句话已经憋了半晌了。

  “特么就要你一句话怎么跟憋大作文儿似的?”游凯风急的火烧火燎,哭笑不得,“再给你三秒,再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按你说的,滚去老班那桌商量高考去。三、二——”

  “我想说。”陆清远摸了摸鼻尖,抿了下嘴。

  没人说话,皆竖着耳朵,静静等他那句或否由衷的真心话。

  “我想说。”陆清远几乎是在羞涩了,他顿了顿,轻轻笑了一下,“我会问她,你能允许我,跟着你考去同一个城市么?”

  晚风微抚,这非玩笑,这是他青春里分文不值的一腔孤勇,也是他一句稚涩的热切陈情。

  人人都愣了,本以为会是“我喜欢你”,又或是“能和我交往么”,轻松一点儿,戏谑一点儿,想什么往后,想什么长久,要什么自行车。可谁也没想到是这么低姿态的一句话,等同于一句不求对等回报的祈求,要一个被允许的机会。像根针尖儿在心上迅疾抿了一下似的。

  锐利短促的刺痛,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共情。

  彭小满在心口揉了一下,看着陆清远没说话,李鸢则不动声色地侧过头看他。

  “卧槽,我。”周以庆瞿然,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过后摸了摸胳膊,像笑又不是笑,“我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真的陆清远,我......”

  我没想到。

  陆清远笑开,先眨眨眼,再一拍桌,“哎都特么愣着干嘛没见过情圣啊?妹就是要这么撩懂不懂?”

  游凯风为活络气氛,胆儿忒肥地捉起根签子指向李鸢,“听见没,妹要他那么撩懂不懂?!”

  “滚。”

  “你们,都别把这话跟她说啊,不好。”

  陆清远这么几乎是嗫喏着轻轻说了一句,偕隐进了风里。

  他拨动空瓶一敲大腿,“我结束了!再来再来!”

  有此一个开首,大家都才稍长了心数,暗自意识到很多东西动于自己他人而言,无非是下饭随酒的一盘儿二两笑料;而对当事人,或许珍而重之,有难言之隐,并非能在一呼一诺之间,任意地拿起放下。同理心,可以没有,但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该有。

  于是再转到续铭游凯风,气氛依旧热闹,人却拘了许多,不再上赶着戳心戳肺,而是迂回着探人老底儿。游凯风选了真心话,被问迄今为止,除去撸管儿之外最激爽的一次生理高潮是什么,游凯风毫不犹豫答了:五杀!

  续铭选的是大冒险,被要求向路口下一个出现的路人索要微信QQ手机号码。续铭清清嗓子抬起屁股就去了,愣是端着张半点儿笑模样没有的脸,把下班路过巷口的一卷毛大婶吓得飞起,快速拧了油门,生把电驴飙出了法拉利的速度。

  “嘶嘿,我还就不信今儿转不到李鸢了靠!”游凯风打个响指,拨瓶一转。

  渐缓渐定,瓶口略偏,划条射线出去,偏向李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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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hyes!!”游凯风犹如中了百万体彩,蹦起来和陆清远缑钟齐挨个儿击掌,“选!你给老子选!”

  “大冒险。”

  “**为什么不选真心话?!”

  “你挖坑我就要跳?”

  “不管,你选啥我也能推你进坑里。”游凯风耸眉,咬掉了手里签子上的最后一口羊肉,“大冒险是吧?行你预备着,听好了啊。”

  李鸢笑笑。

  “除了我,在场所有人,其他桌的也行老班那桌也行,选一个人亲五秒,必须脖子以上鼻子以下我说停才能停。”

  这主意土是土点儿,胜在损且劲爆,所谓一招鲜吃遍天。众人今晚第N次自发热烈鼓掌外加吹起了流氓哨,赞游凯风吞了熊心豹胆,为谋众乐乐,断了往后生路。

  “游凯风。”李鸢眯了下眼,活脱脱就是个忠奸难辨的反派脸,“你以后还想抄我作业么,嗯?”

  “我......”

  游凯风一噎,心说我日,倒真被捏住了动弹不得的关键命门。

  “抄我的吧。”续铭冷不丁举了个手,没防住就放了支冷箭,“我想看李鸢亲人,千年等一回,我借你抄。”

  “卧槽真的?!”游凯风俩眼倏然冒了精光,来劲,堪比见了亲爸爸,“别蒙人啊!”

  “发四。”续铭指天,“另外李鸢你也不要选我,我拒绝。”

  “......”

  许久的光阴淌过拱起的脚背,再想起那晚的时候,彭小满始终笃定地预兆到李鸢会拖他下水。不为任何,为各自说过给彼此的“我懂”。两句话之间捻了根剔透不见的细线。并非对你坦然相待了,但若需要,顺着这根线走来,我不拒客,我给你进到深处的机会。

  李鸢侧身,拉动身下的水红塑料椅。

  彭小满本也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直到李鸢看向他,转向他,才略略有了意识。他一怔,再是愣,随即失笑着指指自己的鼻尖,“卧槽我?!”

  续铭比赞,缑钟齐兴趣盎然地推了推眼镜。

  陆清远拧折不弯,竖得笔直,“卧槽辣眼辣眼,你们替我好好看看。”

  周以庆满脸的欢跃激昂更是溢于言表,“kissnow!kissnow!kissnow!”

  游凯风干脆就找急忙慌地掏起了手边的单反,“等,别急上!历史性一刻,你百年了得刻碑上的!”

  彭小满眼里一刹的慌乱尽数进了李鸢的眼里,李鸢看他又笑又失据,摸鼻子咬嘴,小动作不断,“为、为什么是我?”

  李鸢也几乎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不愿拖沓,不愿说我玩儿不起,不越底线的任何举动他都可以,只看自己的意愿与否。亲亲抱抱这事儿,不是最特定的那个人,谁都是一样。彭小满坐的近而已,彭小满看起来比较老好不会计较而已,是彭小满,相似,隐瞒,秘密,比较没有心理负担而已。

  可做注脚的理由林林总总一堆,李鸢都没去想罢了。

  就是贴过去而已。

  就是个游戏而已。

  “对不起。”

  李鸢扶上他的脖子,侧头低下,一声不知何意的道歉过后,把嘴巴贴在了彭小满的嘴角边,模棱两可的擦边球,并不算吻。李鸢却感觉到他明显僵了,竟不忍,竟温柔地揉了把他脖子那里柔软的发根,笑出一声迅速的,只有彭小满听得见的轻快鼻息。

  场子紧着便炸了,飞升至了爆破顶点,激起了无数明灭不定,斑驳陆离的绮丽烟花。青不青,春不春,含混做一团,分不清今朝明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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