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_野红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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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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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小满的初吻,七岁的时候没的,给了他家远房大伯的小女儿。那姑娘年纪不大,眼睛倒是不小,一对儿铜铃似的晶亮且乌漆漆,一进屋便直勾勾盯着彭小满不放。小姑娘走起路来像颗长腿儿的胡萝卜,她招招手,牵彭小满进屋,刚关了门便蹦起来勾他脖子,凑上去啵唧吻了口响的。

  毫不矜持,且痴女,笑眯眯说:哥哥你嘴巴两边翘翘的真好看,我亲亲你,不要告诉爸爸。

  彭小满嘴角两侧天然带着小小弧度,有人管这叫笑钩,说不必笑深,只抿一抿嘴,神色就看起来豁然明媚,挺俏。这没头没脑的一亲怼得彭小满牙花子生疼,没尝出什么味儿来不算,彭小满到底也不再愿意回想。

  因为他老觉得自己那算是在搞乱伦,说出来会被他爸乱棍打死。

  因而吻这个东西,对彭小满而言,自始至终只是个酸到略略发馊的概念。而李鸢像波涛一般毫无征兆地倾覆上来,模棱两可不知何意地一印,轻易便洗刷去了这个概念,把它变成了孜然碎末的淡淡辛香,与碳酸哔啵爆裂开来的微微灼喉感。

  游凯风一气儿抓拍了一二十张大特写,而后关了取景器,餍足地一挥手道:“停!”

  李鸢缓缓撤移,嘴唇离开,那感觉就像剥开了一瓣新鲜的橘子。他神色仍旧如常,看着彭小满;

  彭小满眼里一层局促一层惶惑,几度变换。他似是而非地瞄了四周一圈儿,最终在自己的脚尖处聚了焦。他脸上有着一层登高望远,空气稀薄似的淡红,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这气氛传染给了众人,嬉笑叫好流氓哨也渐缓渐停。众人都挨个儿对视交换彼此一个颇有深意似的眼神,咧嘴笑笑,也不说话。

  再回头,谁都没想到李鸢能这么干脆利索。

  坦然到莫名尴尬又羞涩了的,成了作壁上观的旁人。

  厕所,彭小满是撒丫子逃来的。他托鸟站定清空了膀胱积水,也不提裤子,既不是前尿不尽更不是在偷偷摸摸回味那个吻,而是光在那儿懊恼憋屈地狂凿小便池,抠得滋滋响。

  啊啊啊啊啊恁他娘的蛇皮!

  我跑个毛?!

  罚李鸢呢还是罚我呢靠!

  凭什么他选我我就得坐着不动让他亲?

  法治社会人权呢?

  我脸呢?!

  彭小满琢磨了会儿小便池的水位深浅,猜把脑袋整囫囵个儿泡进去,没一俩小时恐怕溺不死,忒痛苦,还丑,还臭,遂咬牙作罢。

  这时手机响了微信提示音,彭小满点开看,是葛秀银发来的消息,一个还挺时尚的“花痴”表情包。彭小满先头把李鸢那张赏的自拍发给了葛秀银,老久没动静,到了这个点儿才回。没等彭小满回复,紧跟着又来了一条。

  小伙子是叫李鸢是吧?名字真好听。

  彭小满现在看见这两个字儿,心会不可理喻地突然急跳一下。

  彭小满噼里啪啦写消息,大拇指微颤,连错了七八个字儿,长按回车两次重写:就是个鸟名,哪有你家宝贝儿子我名字实在,又好记又显小,七老八十了叫出来还跟小孩儿一样。

  这算开玩笑,因为彭小满一直挺无语他爸给他起的这个名的,小满小满,他老能觉出一股子农民丰收喜大普奔的淳朴之气。且娘,且喊出来叫不熟的人膈应。

  葛秀银回复,抓住了个奇崛的重点:照片旁边半个人影是你吧?你怎么坐下才到人肩膀头呢?

  彭小满上拉对话框,回过头再看李鸢那张照片,发现自己果然半脸入镜,半脸出框,背着光源,黑成了一团煤球。彭小满挑眉,忿忿按键盘:怪我咯?怪我爸脑子身高一样儿也没遗传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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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出去没两秒,又嘿嘿笑了一声,跟过去一条臭不要脸的语音消息:除了颜值。

  李鸢找来厕所的时候,穿过狭窄油腻的回廊拐弯,率先入眼的就是彭小满下体衣衫未整,扶着小便池,冲着手机一脸眉飞色舞的神异场面。换个女的来,一嗓子“哎呀变态臭流氓”早都喊开了。

  “咳。”李鸢假咳,倚上瓷砖墙。

  彭小满应声回头,看清了对面来人,一惊一颤,慌得堪比自习抄作业,在后窗看见了班主任目光如炬的脸。手里的智能机蓦然成了块儿湿了水的小肥皂,一没攥稳,滋溜就飞出了手心。电光石火,彭小满在手在半空挣扎着瞎抓了两回也没抓着,眼睁睁看它蹿远,“啪”一声脆响,倒扣在李鸢脚边。

  彭小满看李鸢像是怕被砸着,居然还他妈抬脚躲了一下。

  “卧槽!”彭小满嚎啕,见李鸢弓腰捡起了手机,“你等等!你先别给我,你替我看一眼屏,我不敢看。”

  “......”李鸢低头瞄了眼手机,“碎了。”

  “!”

  “钢化膜碎了。”李鸢大喘气儿着说完后半句,指了指彭小满的裆部,“你能把裤链先提上么?”

  彭小满连忙缩回接手机的手,蹭地拉上了大门。

  “你、你是要,”彭小满突然又在心里觉得兵荒马乱了,被这人贴过的地方,麻痒酸胀地渐烫起来,“......你也要上厕所?”

  “想找个地方抽烟,顺便找你。”李鸢静悄悄地摸出个烟盒,递还彭小满的手机,“凯爷说我击碎了你的玻璃心,奉劝我一定要来看看,怕你受辱自裁。”

  “......你好话就不能好好说么?”彭小满忒无语,捂着侧脸。

  李鸢笑笑,过会儿才接话,“今晚对不住。”

  彭小满突然就很想问出个所以然,他撕下了手机屏上四分五裂的钢化膜,咔嚓咔擦暴力拧碎,便佯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想问你为毛是我。”

  “除了我一桌六个人,两个不让选一个是女的,概率很低么?”

  “.......”彭小满问了就后悔了,把钢化膜丢进脚边的脏兮兮纸篓。

  李鸢的火机是搓轮的,点燃火头会“蹭”的一声响。他顿了顿,“可能觉得你比较特殊吧,你非要问我理由的话。”

  “因为我有病?”彭小满挑眉,突然就不怎么爽。

  李鸢侧头笑,把烟灰掸进手心里,“你是智障吧?”

  “如果智障也算一种病。”彭小满耸肩,笑得还挺冷,挺那么回事儿。

  李鸢收敛笑意,感受到了彭小满话里话外难以言喻的拧巴。他舔了舔嘴巴,正色道:“智障当然算一种病,精神科,书里又叫弱智,又叫精神发育迟缓和精神发育不全。”

  “你特么!”

  彭小满暗恨不该早早扔了钢化膜,应该留着劈开,这会儿小李飞刀似的甩李鸢脖子下边儿,见血封喉。他昂着下巴,跟北京人寻衅茬架似的指指对面人,词穷半晌,嘴一张就破功,偏过脸笑了个喷。李鸢看他笑,在心里舒了口短促的气,自己都未曾察觉。

  让李鸢装正经,走逼王路线,他有一百种方法把场子搞僵,冷得寒冬腊月,呵气成冰。有此等本事的这类人,多半是人格缺失,脑袋里少根绷着的弦儿,俗称情商低下。而李鸢不同于他们的地方在于,让他春风化雨,阳煦山立,或是方头不劣,古怪孤僻,等等等等,他都可以。

  他说让人不舒服的话,从来都是为了让人不舒服,他说的每一句带有恶意的话,都经过洗茶似的一轮稀声的斟酌。

  潇洒坦然,沉稳内敛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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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了同学,因为相处下来总要三年,好不好,没那么多给你挑三拣四的余地,底线之上就好;毒嘴犯贫,怼天怼地的一面,给朋友,因为往来自在,志趣相合,忍不住就在夷愉的关系里解绑了拘囿着的个性;乖僻敏感,动辄得咎的一面,则给了家人。

  李鸢根据情景与对象切换人设,好比钻石,有无数细小的切面。然而钻石切面个个璀璨明净如繁星,李鸢有太多他自己也嫌恶的负面,那里残垣断壁,终年积灰不见天光,显然不配和钻石比。

  真要仔细想,彭小满对他来说真正的特殊,其实在于自己和他相处,整个人都是复合的,复合的。你来我往,的见招拆招,被迫根据对方的言行做出最本真的种种反应,他不能再游刃有余地只坦露特定的一面给他。脆弱的,乖张的,暴戾的,愉快的,和温煦柔软的,种种种种,彭小满似乎都见过了。

  这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对方呢?

  这问题蒙着层晨光熹微的溟濛雾气,李鸢仍旧不能看清,可心胸之中却已有了一个概念,了然且轮廓明晰。

  彭小满是个天生缺乏攻击性的人,和他相处,自己免去了太多淘神费力的琢磨与过剩的情绪。一切都是纷繁纷沓杂乱无章的,一切又都是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不需任何的裁剪修饰,和病无关,那只是附加在外的人生琐细。

  只是这些,李鸢都不能说。

  他有级草加学霸加副班长的包袱,他一般不这么嘴上认可一个人。

  彭小满笑够了,揉了揉腮帮子,清了清嗓子,“......我刚才脑抽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嗯。”李鸢点头,把烟头丢进小便池,“一键delete,没有存档。”

  厕所在烧烤摊旁的一家招待所的二楼里,需穿过一处狭窄没灯的细长回廊,再穿过一处露天的天井雨棚下楼才能返回。回廊过长,一侧藏蓝色的玻璃外投进灰扑扑的月光,在脚下结着褐渍的地砖上涂上一块块液化后的白色矩形。

  李鸢走在彭小满前面,突然显得高的不可思议,遮住光亮,露过门楣几乎要略略低头。彭小满戳着手机屏,回复葛秀银很久一条的消息,一头撞上了突然停下的他。

  “后面那个楼梯口。”

  李鸢转身,做了一个将彭小满扶在前胸的动作,挤过他,放开手,“忘了,走过了。”

  彭小满熄灭荧屏拍了拍他的背,在暗里看看他,笑出了一声鼻息,“蠢爆了欸少侠。”

  “都是黑洞洞谁看得清。”李鸢转过头,月亮光点在他的眼里,漆黑里一点带着水色星白,“你妈妈?”

  “啊。”彭小满顿了顿,“是,我妈。”

  “你是不是把我照片发了?”

  彭小满打个响指,尤其清脆,“可不,刚拍完就转手把你卖了,偷拍的那个也发了。”

  “怎么说?”李鸢咳了一嗓,略带反响,再次确定这几把回廊里确实没有声控灯,鬼森森的。

  “说你没我好看。”

  李鸢听了不言,过会儿又笑,笑得肩膀在彭小满眼前直颤,“地幔又要不开心了,地幔说,又到我出场的时候了。”

  “请你把地幔梗换掉OK?”

  “地壳?”李鸢回头看看他,“地壳也算挺厚的,够你用了。”

  “请李少侠你原地飞升。”彭小满点开屏幕,映在下巴上一团淡蓝,“我给你念念吧,我妈原话。”

  “嗯。”

  “她说,小伙子是叫李鸢是吧?名字真好听,我说对,特别好听,好听到原地爆炸。”

  “我信你生捧才有鬼。”出了回廊进天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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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鸢打头进一截铁质横廊里,廊上扶手脱漆打锈,踩上去嗒嗒作响,“名字是我妈起的,撞名的特少。”

  “谁起鸟名儿啊鬼跟你撞......”彭小满小声逼逼,清清嗓子继续念:“然后我妈又说,你怎么坐下才到人肩膀头子啊,我说没遗传好除了颜值,她又问你是不是数学特别好,我说不是数学特别好,是门门都特么特别好,好到他要是你儿子您梦里嘴都能嘴笑歪的那种。”

  “然后?”李鸢走下一截铁梯,回头盯着彭小满的脚,“看路少侠,前方危险。”

  “然后她就很全天下所有当妈的一样儿,嘱咐我不要错过你这把绝顶资源,该学学该问问不要不好意思不吭声,让我跟你处好关系。”彭小满视线也不挪开屏幕,边笑边念,脚尖探路宛如盲人,“我说你什么时候来看我说不定能见见,我俩住特近,楼上楼下那种。”

  “能不玩儿悬的么?”李鸢走近,拉他的手腕,“牙磕了影响你遗传的颜值。”

  彭小满将将回归岑寂的情绪又被他手心温度熨得浮上水面。

  彭小满停住不动,看他短丛丛的黑发,站在阶上,和他也几乎是平视的,“你......要不跟她打个招呼?”彭小满把手机递过去,“择日不如撞日。”

  “确定?”李鸢问。

  “啊。”

  “说什么。”

  “就,随便呗。”

  李鸢松开拉着他的手,接过手机,长按着语音键,将收音器贴近嘴边。里上这晚有星,零星不打眼的小小几粒,随手一泼,被晚风吹得在夜幕里四处滚落。李鸢的声音,缓慢,又沉得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而为,像是也能把星子震动。

  “阿姨好,我是李鸢,彭小满的同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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